昭芸是第二天天没亮就跑来了听雨阁,看见自己弟弟被五花大绑的样子着实心疼了一番,免不了又跟晴黎吵了一架,当然最后自然又是被晴黎气个半死,气呼呼的拉着霂允回羽鸾殿。临走的时候,霂允还朝着晴黎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放狠话吆喝着“我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对于此,晴黎只是满不在乎的摸了摸鼻子,道了句“肤浅”。
晴黎今天不太想去上早课。一是许久没有打架了,昨天跟九天女仙打架打的浑身疼;二是她现在非常心虚,害怕看见言渊那张永远处事不惊的脸会害怕然后掉头就跑,再落得个不敢担当的罪名。思前想后了一番,晴黎半路转了个弯,没去月宸殿,一个人跑到碧落湖边玩儿去了。她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有不顺心的时候,就跑到碧落湖边坐着发呆,美名曰:发呆有益身心健康。
桃林这边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叶子,着实没有什么好景致,不像九天的十里桃林,不管什么时候去都是繁花似锦的样子。其实晴黎不大喜欢桃花的,太艳了。她更喜欢九天的沉香花,白白的花瓣,开的不招摇,尤其喜欢那个味道。但是自打发生“漩”那件事情后,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抵触,不过想来还是喜欢占的多一些,只是晴黎在言渊宫里转悠了个遍,就是愣没发现一棵沉香树,心想大约言渊是不喜欢沉香花的。
如此,现在也就只有湖里的海幽兰还能看。晴黎从水里拔了一枝拿在手里,盯着湖面发呆。身后传来衣料互相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晴黎以为是小蝶,老太太似的叹了口气,回神搭话:“你说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啊?九天的女仙是不能随便打的啊,我这一架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事端,”随后又愤愤的道:“不过也是清荷女仙先说我坏话的,说我配不上言渊,你说这算什么,配不上?我怎么还觉得是我吃亏了呢,”说完往旁边挪了挪,“唉,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就是管不住自己。你也跟了我几百年了,也知道我的性子,姑姑从小到大打了我多少次鞭子了,都改不了。其实我也明白为什么父君会把我送到这里来,他大概也是烦我了吧,所以才借口让言渊教我术法把我扔了出来,”她又顿了顿,“可我老觉得我自己是个累赘,而且还那么懒,你看言渊的仙法都练得那么好了,还整天捧着本书看,我呢?除了惹麻烦就是惹麻烦,什么都学不好,连凝阳都比不上,而且仇人还那么多,一个个都想要我的命似的,唉,你说我过的是不是很凄惨啊?”
晴黎像是很惆怅的看了看天空,静了片刻,半晌才道:“小蝶,你说九天现在是什么样子啊?我好想去看看五重天的沉香花,好久都没去看了。”又是片刻的安静,“小蝶,你说九天的沉香花会落到凡界么?”
身后忽然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晴黎从无限的惆怅中回过神来,转头,喉咙里那句“你怎么了”却被生生噎了回去。言渊一脸难以置信的少见表情站在她身后,手保持着书掉到地上之前的姿势,掉落地上的书书页卷曲着,沾上了些许草屑。晴黎从地上爬起来,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知道是你,刚才多有失、失礼了……你找我、我有事儿吗?”
言渊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晴黎,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恢复了以前那副冰块的样子,答非所问的开口:“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晴黎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变脸变得这样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自己做梦梦见的吧?虽然这是实话,可是,恐怕只有鬼才信。
“你是在哪里听到的?”言渊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向前挪了挪步子,晴黎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终于心一横,声音谨慎而诚恳的道:“做梦梦见的。”
“做梦……梦见的……”显然言渊是不相信这话的,他那张好看的脸上写满了“你骗小孩子么”的表情。晴黎知道他不相信,但是这真的是实话,又重复强调了一遍:“我就是做梦梦见的啊……”
言渊皱起眉头,又向前挪了一步,晴黎又向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言渊到底是想干嘛,但是她知道一点,她要是再往后走两步,整个人就直接掉湖里了,好在言渊没再往前挪。晴黎松了口气,心里盘算着还是赶紧找个由头把这个事儿糊弄过去,回去装个病,给姑姑捎口信,就说自己要死了必须回家,不来接她就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了。正在盘算着,风忽然送来一阵白檀香,晴黎觉得腰身被人环住,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横抱起来浮在半空。晴黎回神看见是言渊,涨红了脸,刚想喊“男女授受不亲”,一个火球却擦着她的耳边过去,落在碧落,升起一阵袅袅白烟。
风,吹落了几朵海棠花。几只小雀站在一片繁花似锦中,梳理着翅膀上的羽毛,唧唧喳喳的叫着。
晴黎惊魂未定的窝在言渊怀里,半天没缓过劲来。她现在明白过来,倘若刚才不是言渊及时把自己抱走,恐怕就靠自己那大条的神经,火球就算是已经到面前了,也是察觉不出来的。
言渊抱着晴黎,踩着腾云浮在半空,望着那位诚心惹事儿的魔族少主,面色不改,开口道:“你今日又想做什么?”
“哼!做什么?我老实告诉你,本少主今天就是来跟你打架的!”霂允也驾了朵云在半空中,伸出手幻出一个火球,脸上表情颇为得意。晴黎抽了抽嘴角,心想这架势傻子都看的出来是打架的,看来这魔族少主的脑子也不比自己强多少。
“我没空。”言渊淡淡甩下一句话,怀里晴黎很不老实的动了动,嚷嚷着要下去,言渊低头皱眉:“你安分些,我还有事要问你。”
这一连串的动作霂允全看在眼里,心里那个火气就不用说了,伸手对着那两人拼命地点,愤愤的道:“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就是外界传闻的一样,阿姐还不相信,哼,今天我是知道了,言渊,你个混蛋对得起我阿姐吗!”话音未落,霂允不知从何处扯来一柄长剑,杀气腾腾的指着言渊,喝道:“我管你今天有没有空,反正我就要跟你打一架!”
言渊还是一幅淡然的样子,涵养良好又有些颇无奈地回道:“你若真想打架,等我清闲下来,一定与你一战,只是,今日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霂允执着长剑,异样的瞥了一眼言渊怀里的晴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的事情肯定是这个丫头吧,你们居然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言渊你对的起我阿姐的一片痴心吗!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花心负心汉!”
霂允手上的法力忽然增加,赤红色的火焰环绕在刀身,着实骇人。火光刺得晴黎眼睛生疼,忽觉得身边一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言渊就向旁边一侧身子,刚巧躲过了霂允的攻击。霂允气冲冲的过来扑了个空,心里不服气,趁言渊不备,麻利的幻了一个焰阵将他困在里面。赤红色的火焰一时间疯长,挡住了所有的去路,焰阵里头热烘烘的,就像是烤炉一样,周遭还有些密密麻麻的纹饰,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晴黎热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外头传来霂允得意洋洋的声音:“怎么样,这个阵可是我新发明的,我的老师破这个阵都花了好久,差点没闷死在里面,哼,我看你这次怎么弄!”
言渊没说话,腰间的苍穹剑却是已经出了鞘,霎时间现了千万道剑影,晴黎茫然的看着那一道道剑影,只觉得头晕目眩,眼睛透过被打开的一道小缝隙一瞥,心下暗叫不好,急忙拉了拉言渊的衣服,道:“别再打了,掉下去的火球都点着地上的草了!”
言渊顺着晴黎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被打的掉落下来的火球燃了草地,此刻已是一片火海。在小地方打架就这点不好处,总是会有所顾忌。言渊没想让自己宫里变成一片火海,但此刻苍穹剑已经打破了这个据说霂允老师都想了很久的阵,四散的火球落到地上多处,四处燃起了火焰。
言渊站在云头,微微皱眉,似乎是颇为恼怒的望向霂允,道:“你就想看到这个?”
“我、我没想到……”霂允自己似乎是被脚下这片火海给惊着了,他只想过跟言渊打架,但是没想过会闯这么大的祸。
眼瞧着底下火势越来越大,晴黎颇为敏捷的耳朵听到了那些宫娥们慌乱的喊声,终于觉得自己是应该干点儿什么了。言渊本来是准备解决这场大火了,晴黎忽然从他怀里蹦下来,浮在半空中,双手伸出,双眼微闭,默念着咒语,身后的九尾乍然现出,泛着盈盈的蓝光,在空中肆意摆动,面前忽然出现一支玉笛,稳稳的落在晴黎伸出的手上。
茫茫火海,衣裙翩然,笛音缭绕。那是一曲招雨的笛音。
九天的天河被一曲孤笛声唤醒,汹涌的天河之水自三十六天倾泻而下,重重凡尘,瞬间瓢泼。脚下的火势渐渐小去,终于化作一阵白烟灭去。晴黎收了玉笛,瓢泼大雨瞬间停止,没有一丝留恋。九天天河又沉沉睡去,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言渊浑身湿漉漉的,一脸淡然的望向晴黎,道了句:“不错。”
霂允却是很激动,完全忘了这场大火的罪魁祸首是谁,一脸惊讶的望着晴黎:“你居然能把我的魔火给灭了……你太厉害了……你简直就是……哎哟!谁扔我!”一个冰凌忽然砸在霂允后脑勺上,一阵细密的疼痛,霂允转过身去,骂骂咧咧的道:“那个暗算……”话说到一半,却噎在了喉咙里。
兰沁一脸万年冰霜的样子,驾云站在他身后,手里还不断上下抛着一个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