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洞的正前方,站着一个身穿蓝狐皮长袍,长须白面的中年人。这人身材非常高大,外形上颇有几分帅气,只是面容十分冷淡,似乎对天下人都打心眼里的漠视和鄙夷。在他的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蓝色羽蕙正迎风飘扬。
好强大的气场。这是骆克的第一反应,雪花纷扬飘落,却在离他一指远的距离又被弹开,一个人在冰雪中行走了小半夜,居然没有任何风霜的痕迹。
骆克的内心受到极大震动,虽然进行杀手训练还不足一年,可是他非常自信。当许慎要求他独自面对那个名叫赵茂正的捕头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因为他有信心面对任何敌人,不论敌人来自何方,本领有多强。然而此时此刻,在面对眼前这个怪人时,他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胜利的希望,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生存的可能。
高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顶级高手。
但愿对方不是来杀狐茜的,如果是那样,作为唯一的见证者,自己也没有任何独善其身的可能。
骆克缓慢地抽出了黑色短剑。对方看见短剑,终于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色,不过也仅仅是一闪而逝,旋即又恢复了他冷漠的样子。
“你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来躲避风雪的话我可以让你一个位置。”骆克嗓子有些干涩,却尽可能地保持平稳。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对方的双手,只要对方一旦做出攻击的意图,立即就进行反击。
“闪开,否则我先杀了你。”来人的声音低沉而冷漠,可是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骆克摇了摇头:“是不是我让开你就会不杀我?”
那人似乎迟疑了一下,居然也摇了摇头:“我可以让你多活一会儿,但你还是必须死。”
“那就是了,既然我让或不让都一样,那我只好选择不让了。”
“既然你急着寻死,那我就成全你。”对方似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一抬手握住了背上长剑的剑柄。
骆克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他现在把所有筹码都压在身后狐妖的身上。因为他见识过狐茜的出手,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人能避开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只是现在的狐茜似乎还在沉睡,或者说被冰封了,骆克不清楚她是否还能施展出自己的绝招。因为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活命方式,但是很显然让他失望了,狐茜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她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冻住了。
“等等。”骆克阻止了对方拔剑:“能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中年人缓缓抽出背上长剑,剑尖指向骆克,淡淡说道:“蓝羽剑。”
“再等等。”骆克又打断了对方的动作:“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还是个孩子,是不是该让我三招?”
蓝羽剑冷漠地说道:“在我眼里,没有年龄之分,没有性别之分,所以,别再耍花样拖延时间,因为没有人能拯救你。”
但是骆克却已经感觉到空气的变化,那是冰雪融化的感觉,他甚至能感觉到洞口积雪的融化,涓涓水流沿着地面向山洞内汇聚。
再坚持一下,再拖延他一下,狐茜的绝招就要发出来了,到时候敌人就会灭亡,自己就可以得救。
“你简直荒唐,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家伙,你难道没有父母,没有子女?没有兄弟姐妹?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的辈分和性别?......”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可是蓝羽剑已经动手了,而且声音也在同一时间飘荡出来:“他们都被我杀了,而你也马上会死。”
一道极其冰寒恐怖的气氛突然充斥了整个空间,那么霸道,那么妖异,即便是强如蓝羽剑这样的顶级杀手,也脸色剧变,身子不自觉地变得僵硬,刺到一半的长剑生生顿在半空中,随即缓缓垂下。根本不用去寻找杀气的来源,因为慢慢站起身来的狐茜已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切。
在她的手里,出现了一根尾巴一样的透明长矛,那是由冰和水凝聚而成的武器。而几乎是在同时,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就像是一座晶莹剔透的美丽冰雕,恣意张扬,怒怼天地。那极具张力的动作,似乎在向天地抗争命运的不公。
这是能毁灭人间一切生灵的一枪,但是就在骆克惊喜,蓝羽剑感觉无力的那一刻,剧情似乎又发生了颠覆性的反转。在只差一步就可以颠倒乾坤的决定性时刻,狐茜终于耗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轰然倒了下去。
长枪化作透明晶体点点飞散,照亮了夜空,狐茜的脸庞浮现出无奈的苦笑,似乎在向骆克致歉:对不起,我尽力了,可是依然无法帮到你。
蓝羽剑的表情由震惊重新化作冷漠,本已下垂的长剑重新指向骆克:“既然老天都不帮你,我就给你个痛快的吧。”
骆克的豪情终于爆发了出来,最大的希望破灭以后,到现在一切只能靠自己了。不论有没有机会,都应该拼死一战,这才是他的风格。只要对方不清楚自己的底牌,只要给自己哪怕一点点机会,对方依然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孟姜如是,赵茂正也是如此。今天,他要让蓝羽剑成为自己铁拳下第三个受害者。
蓝羽剑和骆克几乎同时动了,蓝羽剑长剑简简单单向前一递,而骆克的短剑则飞快向上一撩,斩向了对方的剑身。
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也没有山呼海啸的碰撞,一切就在这里停顿了,骆克的短剑并没有碰到对方的长剑,就相差那么一点点,可偏偏就是那么一点距离,却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他的身子僵在原地,又缓缓放松,最后慢慢地软倒下去,一缕鲜血,顺着眉心的创口喷涌而出。
好快的一剑。即便是骆克知道他的目标,也做出了正确的应对措施,可依然无法阻止,这就是绝对实力。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技巧和心机只不过是可笑的滑稽表演。
在长剑从眉心进入大脑的那一刻,意识正在离他远去,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起初世界白茫茫的一片,继而化作一片鲜红。
蓝羽剑甚至看也没有回头看骆克一眼,走到狐茜的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叹息一口气:“如果不是你深受重伤,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就会是我。我想不通,以你的本领,完全可以在人世间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为何会为了一个冷漠无情的人类连生命都一起葬送掉。”他似乎有些怜惜地摇摇头:“没想到我蓝羽剑好不容易见到一只妖,却又要亲手将她埋葬,如果非要怪也只怪你选了一个错误的人,做了一些错误的决定。”
狐茜的表情僵硬而呆滞,可是看在蓝羽剑眼中却像是讥诮的笑意,似乎在告诉他:“你懂得什么?这个世界你了解多少?你甚至连最外面那层皮毛都没有揭开,却在这里妄自谈论,多么可笑。”
狐茜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又要吸收飘舞的雪花,但是蓝羽剑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他站起身子,长剑已经刺了出去,无声无息,那么晦暗无情,和骆克一模一样的地方,准度、力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你虽然足够让我吃惊,但是依然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说六个杀手的生命还不足以引起我的警惕,还无法判断你的实力,那我就不是蓝羽剑。”蓝羽剑缓缓收起长剑,无情、冷漠,似乎一切不过是脚下的草芥和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