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来目注着我的脸,我的脸白里透红,红里透黑,层次分明,立体的像是有透明的感觉一样,剑眉,丹凤眼闪着星蓝的光,英挺的鼻翼下和人中之间有微微的弧连,和大师兄竟然十分的相像。两片微薄的嘴唇,嘴角还有一抹坏笑。
雨来是第一次看到我的真容,注视了我片刻,才收回目光,嘴角轻笑,也没有说话。我也很不好意思,我一露出真容的时候总能招来四面八方的闪亮的目光围绕,我感觉受人注视很不安全,我其实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希望人们忽略我的存在,这样我不会受到干扰,可以安心做事,请问这样有错吗?
遮月低头走到我跟前:“我还是把面具还给你吧,你出门的时候带上,你这样出去的时候会天下大乱的。”
“没事,我身上带有锅灰猪油膏,出去会抹上的。”这个锅灰猪油膏就是我的大宝sod蜜。
遮月也是没见过世面,须知我们修道修仙之人,体内污垢已经消除,脱胎换骨,有法华之相,和常人又怎么能一样呢?你看看天上的神仙男女,哪个不是英俊潇洒,美丽动人?皆因已经不是凡夫俗子了。
寨子立在悬崖峭壁之上,是笼屋,房舍占地有一百五十亩,围成了一个圆,外面森壁高垒,固若金汤,里面别有洞天。白墙青瓦,里面是叠加的两层房舍,共有房舍三百余间,分布错落有致,齐沿的上口是巨大的圆形天井,屋外四周是石垒的方形地基,取天圆地方之意。
对着寨门的正方向,穿过中间的巨大演武广场,是一个如殿堂一样的华丽大厅,里面明如白昼,紫光外泄,幽檀的香味扑面而来。正堂之上,陈设简单,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巨大的白玉山石背景,老头坐在下面已经脱去了俗人的相貌,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白胡须白头发,白发已经脱了很多,前面露出光了的前额,后面很少的头发被束起一个小发髻垂在脑后,面目白皙发亮,身形偏瘦,穿着白袍子,一手上搭着一串佛珠。
我们三人站在大厅上都没有出声,老头打量了我们片刻,点点头:“嗯,不错,很好。”
当然,我觉得他的说话是有毛病的,他觉得很好,并不代表我们觉得很好,我发现了一个小问题,这么大个地方,这里竟然只有老头一个人。
“问吧。”他和蔼地说了一句,好像知道我们想什么?
“请问这里是哪里?”我有太多的不明白,所以还是问清楚。
“长留。”
“长留?晚辈失敬!那么前辈是白子画上仙吗?”
“哈哈哈哈哈——!”老人长笑,声若洪钟。笑毕,又叹道:“看来我们佛教真的是不兴了,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头发,不能交女朋友,所以现在的电视剧都不喜欢我们僧尼,反而都喜欢白子画那样的,害得老僧也不得不留起了头发,好吧,白子画,你赢了!”
摇头叹弗良久,才重新严肃起来,朗声说道:“少年,我不是白子画,这里也没有白子画,至于我是谁?籍籍无名,不说也罢。”
方圆三百里,我们都挺有名气的,这位老先生竟然说自己籍籍无名,看来也是位淡泊名利,隐居世外的高人无疑。
“老神仙实在过谦,既然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也罢,但是你能告诉我们这里又是哪里吗?长留虽然山水丰富,却没有这么高大险峻的山峰。”雨来这时又开始发话了。到了这个时候,她才隐隐觉得在印象里长留并没有这么高的一座山,而且也没有这么一个地方,方圆三百里,只有卧牛山是传说中的圣地。向这里这么华丽雄奇的地方,放眼天下也应该很有名才对,而他们竟然没有听说过,这不是很奇怪吗?
“哈哈哈,姑娘果然聪明,这里的确不是长留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是它又确实是在长留,此地名曰小周天。”老人威严答道。
此言一出,我和雨来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周天?!
小周天?那不是传说中的佛祖的小世界吗?据说佛祖的小周天有四个,号曰集苦灭道,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最孤独的地方,可是这里笙歌艳舞鸟语花香,也不像呀!我的把兄弟也不是那种享乐的人。
''你是佛祖?''我惊讶的问——如果你是佛祖,我却不认识我的把兄弟,那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说来又有什么意义?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你又怎么会知道?”老僧微微一笑,摇摇头。
“不用猜了!''辛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遮月的肩膀上,负手玉立,微闭着眼,慢声说道:''你猜不中的,老人家是世外神仙,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它不愿意说,我们猜来又有什么意义?此处的确是小周天,却不是佛祖的小舟天,此处是壶口洞天!''
哎哟我的天呐!我的那半本诸世界哪去了?我来查查,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世界真的有壶口洞天吗?只有神仙才能造出的广大世界,这对于我们地煞来说是绝不可能做到的,我们真的碰到神仙了吗?他果然是个真正的上仙,只有修行天罡三十六数才能造出壶口洞天,而且是此中的造极神仙!好险,幸好刚才我没有抱着他摔下山崖,要不然摔死的肯定是我,他一个念想我就得死。还是雨来牛,竟然和神仙过了一招,有面子。
“老神仙神通广大,能够在大世界里造出小世界,却为什么会出现在长留这个小地方呢?”我问道。比起这位老神仙,白子画又是什么鬼?也不过是俗人而已!
''呵呵!小地方?那哪里又是大地方呢?''老头淡淡的一问。
咝——!我一顿,这个话问的有哲学。对呀,对于这样的终极神仙,地球不过像它盘中的葡萄一样,那哪里又是大地方呢?天下再大有多大?长留再小有多小?不过是一个地方而已。
''……那自然宇宙就为大,地球就为小。''我还是回答了它。
“呵呵,那我倒要问问你们为何又出现在王村那个小地方呢?”老头不回答我的问题,却反问我。
“王村闹鬼,我们作为法师,匡扶正道,自然义不容辞。”看来老头对我们的行藏十分了解。
“你们可知道为什么王村闹鬼?”
“也不是十分清楚,就觉得不是偶然事件。”我据实回答。
“你小小年纪,能够察觉异常,据守在王村,却也十分难得,你修行法术时,有没有听说过七大结界的传说?”老头又问。
“在下略有耳闻,传说当年公共怒触东北不周山,推倒了撑天石柱,导致天地失衡,使日月星移,大地西高东低,江河东流,大地碎裂成四块。大地破损,形成天地漏斗,使被镇压在地狱的亿万恶鬼有机会窜入阳界兴风作浪,其中,大的破损有七块,极北的九幽,南方的空山,东方的雾索,西北的火焰山,极西的昆仑,东海的蓬莱仙岛,还有就是横贺,以横贺为方圆的三百里传说就是横贺结界。这七块破损被创世六神施以五行结界,保卫了天下几万年的安宁,六神在封神榜里都有记载,他们是通天教主,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燃灯大师,准提佛和接引佛。”我像背书一样把这些掌故背了出来。
我估计这个人是燃灯,不然他不会问七结界的事,老一辈的事咱们管不了,我师父那仇我暂时也不报了,以我这样的修为,就是在练一万年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还是离他远点好。
老头听了点点头:“不错,不错,的确如此,看来你上过初中。”
“啊……呃……看过……!”我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
别老提我的学历,你一提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光是我,我们几个都是大老粗,遮月显得傻,雨来显得横,就数我还显得秀气点。我说实话,我上了三年级,学问算是深的,方圆五十里没有我不认识的字儿。来的时候,我们路过小郢子,我说是''成''字,雨来就非说是''奎'',跟我抬杠,遮月是站我这边的,我们二比一才赢了雨来。人辛追说了,你们三个别管是成还是奎,就是别对别人说,省得丢人现眼!
“自古以来,七结界就由传说中最神秘的组织六甲联盟的仙道负责看守,难不成老神仙是六甲联盟的人?”雨来从旁边悠悠问道。如果她是败给了六甲联盟,今天可是一点也不冤。非但不冤,反而光荣的很。
六甲联盟,是当今天下最古老神秘的组织,当年创世六神设下七结界之后,结界的保卫工作就交由下界的弟子掌管,历代的六甲联盟都是从各派的精英中选出,是精英中的精英,据说选拔之严苛,非有奇迹不能胜出。在当今世上,只听说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却从来没有人见过,自然对他们的行迹也一无所知。
“六甲联盟?”老头念叨了一句,然后又说到:“姑娘就不要枉费心机了,本尊却不是什么六甲联盟的人,但我徘徊此地,却是为了横贺结界而来。”
“真有横贺结界的说?”虽然我知道,但是真的确认了,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就像有个人,年年赶考,就想考取功名,考不上的时候倒是乐此不疲,几十年也不觉得烦,等一旦考上了,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真的,这就被自己逼成了失心疯了。我虽然挂在嘴上说横贺结界,但是在这个社会里,我又怎能相信它是真的存在?
“横贺结界的灵力虽然还在,但是它却是地球最薄的地方,几百年来,始终有阴鬼窜入阳界,最近数十年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而今还出现了白僵,我怕不久横贺就会被全面打开,到时候天下必然大乱。你们几人侥幸刺中白僵,也算是功德一件,但是下次,未必会有这么侥幸。”
老神仙既然知道这件事,却袖手旁观,难免为人所不齿,怎么还好意思说出来?我心里摇头叹息,但是我很快又想起来一件事,难道说……?
“老神仙身居福地,但却洞若观火,为晚辈等人所不能及也,难道说,白僵出手的第三把刀是老神仙挡住的吗?”我问道。
我这么一问,雨来脸上立现不忿之色,须知老神仙既然能逆知未来,隔恒洞见,为什么不及时出手救下星一仙尊呢?
“我佛慈悲,星一道长功德圆满,当有此劫,此是天命所归,非人力之所能及也,这也是尔等命中劫数,以后是福是祸,还要看你们的造化。”老头答道:“那一刀也不是本尊施为,施为者另有其人。”
“是谁?”我当然想知道是谁。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哎哟!怎么弄你说?佛家就是磨叽,说什么都模棱两可,难怪现在都不流行了,大家现在都很忙,谁有功夫和你猜谜语?
“难道老神仙是来帮我们渡劫的?”雨来冷冷的问。
老头从石台上走下来,分开我们,往前走了几步,又缓慢站定,沉声说道:“帮你们渡劫难说,老朽倒是劫数当至,用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所以我要找一个人守护横贺,你可愿担此重任?”
这好像是在问我,我笑笑:“老神仙说笑了,七结界既然是六甲联盟守卫,又怎么会让晚辈多管闲事?何况晚辈法力低微,恐怕难以担此重托。何况老神仙生龙活虎,法力高深,一人之力足以荡平妖孽,何须旁人操心?”
“小子此言大謬,如果法力无边就能够荡平妖孽,那天上的神仙个个不都是英雄?六甲妄自自大,不可一世,对此处掉以轻心,早晚必酿成祸,你虽然为地煞之星,却有一念之仁,又是出自名门,所以老朽有此一托。”
这个老头当真深不可测,难道竟然知道我是谁的徒弟?为什么他知道却不说破呢?难道他真的是燃灯,是对我师父有愧疚才点化我一把吗?我师父自从被他们打败以后大失颜面,对外从来不认徒弟,连猴子都不敢说是师父的徒弟,外人也顾忌师父颜面,所以就是知道猴子是他徒弟,也从来不说破,难道对我也是这样?所以他也不说自己的身份。
想想燃灯大师也不容易,盛名之累,如果跟别人说他是如来的师父,估计能把人吓死!所以他才在三界之内销声匿迹,躲在这个小地方,就是怕人知道他是谁?
“您贵为神仙,可以长生不老,可躲三灾六劫,可以起死回生,哪里会有大劫将至?”我说道。
“嘿嘿,小子无知,难道不知道天人五衰的道理吗?再长的永生也有尽头,就像这宇宙再远也有尽头。”老头慨叹。
天人五衰,是指衣服诟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但是像燃灯这样的高僧,已经突破无色境界,怎么会生出天人五衰之象呢?
“老僧久在六界徘徊,早生厌倦,奈何对苍生还有执念,不忍离去,现在既然有你们在这里,我大可离去,遨游太虚。”那就是活够了呗?
想不到这世上真有活够的人?我们凡人想活一万年都不嫌长,还有活够的?这老头说是要遨游太虚,我师父也要说傲游太虚,都去遨游了,这天下就没有人管了呗?看来天下再大的事在神仙眼里也是小事,只要它们能有一念苍生,我们这些微小人类就阿弥陀佛了!
“老神仙之言,让人汗颜,我等法力低微,不及神仙之万一,如何守卫苍生?”我们终究不过是凡人,又怎能干神仙的差事?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你的劫数已定,无可避免,人的命运是无常的,是福是祸以后还要靠你自己去争取,此壶口洞天为我所造,内有诸般奥妙,你以后可慢慢体会,我今天就授予你,关键的时候,可以救你一命。”
“此物是老神仙心血打造,晚辈岂敢领受?”
“哈哈哈哈哈,不过是个拘形之物,哪里要什么心血打造?你大可不必推辞。”
有钱人真是大方,和我们普通民众的世界观就是不一样,这么个大件儿,竟然说是小玩意儿?我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老头信步度出厅外,我们也随着他走出去,到了外面的圆形穹顶之下。天上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却是白茫茫一片,走着走着,景物已变,我们已经走到了临渊。放眼望去,大地山川,如诗如画,雨露苍翠,美不胜收。飞云瀑布,龙行虎隐,有气吞山河之象。
他心念已转,我们已站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一会儿车水马龙,一会儿人迹全无。随着他的心念不停的流转,我们就像坐了一趟过山车,眼前景物不断变化,最后束得一下停止,我们又重新站到山路上,四周漆黑一片,还下着微雨。
雨来又重新拿出手电筒照亮四周,结果我发现少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