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香禅院的两位仙道,一男一女,男子俗名周祖雁,没有法号,女子俗名金安娜,乳名小七。两人都是埋香禅院的外室弟子。金安娜从小就跟随怀玉院长长大,后来下山读书,大学期间主修道教典籍,加上平时也跟随怀玉院长学习技能,所以此次被派到王村历练,看看所学知识如何。
金安娜正在修学期间,大学生活,虽然对魑魅魍魉并不陌生,到底还是在城里,鬼妖十分少见,禅院方面也很少派她出行降妖。理论知识不少,实践机会比较少,再说现在大天白日,朗朗乾坤,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碰上鬼怪,鬼怪妖魔横行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捉妖这种事很快就会变成一种古老的行业,只有越来越少的神秘人士才能掌握。
这实在是对生命的无知和短见,实际上无论人类社会如何变化,天道循环都是亘古不变的,人类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打败天地了,可以主宰宇宙了,成为了所有物种的王,人们有没有想过,邪恶势力正在以更加隐蔽的方式侵略着人类?这一百年来,战争,瘟疫,自然灾害,人造灾难,死了多少人?真正的魔鬼是无处不在的。
等到人类觉醒的时候,恐怕已经都已经晚了,那时人类将重新回到黑暗的五浊恶世。
亿万年以前,造世之神梵天于梦中造世,湿婆罗厌恶儿子干的蠢事,经常搞破坏,梵天造一物,湿婆罗就毁一物,人类就在毁灭和重生之间反复循环。在众神之母湿婆罗的眼里,梵天和它的妹妹成亲,违反婆罗门法典,它造出的世界也是邪恶的,人类就更是如此,天生就是卑劣,自私,丑陋,善变的,是一切罪恶的化身,所以才一次次把人类灭掉。幸好后来佛祖闯入了梵天的造梦空间,建立了六道轮回,世界才有了秩序,但是人类的原罪并没有消失,六道中由人类而衍生的各种生物依然杀伐不断。
这一千五百年来,六道式微,人类又开始互相杀戮起来。
唉!这么远古的事情也只有我还能记得,并且给你们讲一讲,亿万年的历史,情况太复杂,记忆如浩瀚烟海,我一会半会儿又哪里讲得清楚?
所以说如果说金安娜学习的是道家典籍,我就笑了——怪不得现在玄幻修仙小说流行呢!道家对于整个神的发展史,实在是沧海一粟,神的世界我们根本不懂。
可能是冰冰他爸去埋香禅院请法师的时候并没有说清楚捉的是什么东西,所以怀玉院长也没有意识到危险,要知道现在一般的鬼都很少见,怎么还会有白僵呢?如果冰冰爸爸告诉她有白僵,她打死也不会让小七过来。小七的是步入现代社会的年轻人,花拳绣腿会两下子,就以为自己真的会捉鬼,听到这里是白僵,还兴奋的不得了,就等着捉住白僵好回去显摆显摆。
“没见到有异常啊。”小七转了一圈飘回来,没有发现七星大阵里有暗阵。实际上我们那时候已经退出了空镜,她当然发现不了。
“……我还就不信了我……!”这个金安娜是个比较骄傲自负的人,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种亏?从来在学校都是以她为中心,搬神弄鬼师出名门,摆阵布道奇门遁甲是祖传的手艺,在七星大阵里布阵她竟然没有发现,这像话吗?这次本来姑姑是不让她来的,但是她好容易才求姑姑让她出来涨涨见识,她也保证捉个小鬼手到擒来,想不到搞成这样,如何有脸见姑姑?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白僵竟然在她的重重守卫之下悄然来去,无影无踪,这是何等高深的道行?幸好今天后面还有高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之后,也没敢睡觉,两人在院外守了一夜。
到了早晨,埋香禅院弟子击退白僵的事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全村的人都涌过来看稀奇,把冰冰家围的像唱大戏的一样。
“我是真的听到阿爸的声音才开的门,说是没事了,出来了,这是千真万确的!”冰冰说。她想起昨夜的险状心里还后怕。
“你这孩子,我能在这个时候叫你吗?”冰冰爸爸责怪她:“你差点误了大事!”
“也不能全怪她,这就是人常说的鬼叫门,利用亲人的声音勾人,在用上鬼魅八音,寻常人根本抗拒不了,所以有时候我们眼看着一个人跳楼跳水什么的,喊他也听不见,他根本不理你就是这个原因,这时的人已经是鬼迷心窍了。”金安娜说。
“是啊是啊,幸亏大仙儿明察秋毫,这才化险为夷,感谢二位大仙救命之恩呐!”冰冰爸爸抱拳作揖。
“长辈客气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大仙,只是普通的道士,救人降妖除魔理所当然,不必言谢。”周祖雁谦虚的回答:“此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人物大有人在,原本不需要我们前来,这附近没有法师了吗?”
“哪里有什么狗屁法师?”冰冰爸爸想起来生气,不提也罢,然后又想到这句话不妥,又说:“我不是说你们。”
两个人也没有生气:“卧牛山上也没有吗?”
“卧牛山上……不是说卧牛山早已人去庙空了吗?我们这里早都不去卧牛山请法师了。”冰冰爸爸说。
“你不知道爸,我听遮月说卧牛山法师就在我们王村,就是你们去那鬼屋看到的两个陌生人,一个老人,一个姑娘,他们也是到王村捉鬼的。”冰冰说到。
“是吗?”冰冰爸爸奇道:“他们是卧牛山的,为什么不帮我们捉鬼呢?”
“我说了呀,他们说捉不了,这不是才给你说的吗?”
“我以为是白上仙说的呢?”冰冰爸爸说。
“他也在的呀,你不是也去请了吗?”冰冰跟爸爸解释,这不是很明白吗?
周祖雁和金安娜对望了一眼,虽然他们知道卧牛山的存在,但是这些年卧牛山式微,他们又很年轻,并不熟悉。
“实不相瞒,我们在施救令嫒的时候,另外还有人出手,请问是他们吗?”周祖雁问。
“那怎么可能,我前天去请他们的时候,三个人站在屋里,理都不理我,气得我直接就去埋香禅院了!”冰冰爸爸想起来还忿忿不平。在村里,老少爷们谁不礼让三分?现在好,有点小名气,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别以为救过我家冰冰就了不起,法师多的是!
“不可能,我和遮月求他他们都没答应。”冰冰说:“不信我去喊遮月过来你问问。”
说完,冰冰果然跑去找遮月,去了没有十分钟就回来了。
“遮月没在家,她妈也正要去找她呢,她昨晚就没回来。”冰冰一脸惊讶的说。
“一晚上没回来,这不是要出事吗?我说这个小子来路不正,道貌岸然吧?”冰冰爸爸还庆幸自己找对了人,幸好没找姓白的那样的,不然准出大事。
“前辈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周祖雁继续沉稳的说。
“走,去看看。”反正遮月妈去找他算账,我们也正好兴师问罪,不行就把他赶走,这种败类怎么能在王村呆呢?
江夜天蒙蒙亮就去县城置办物品去了,家里这边由村长安排事宜,去村里找人办事。村里一直是有几十口子办事人员,谁家有事,还是老一套,厨师伙夫打杂敷棺上大漆擎重打井一条龙,喊一声就到,谁干什么都知道。我疼的好容易早晨才迷糊一会儿,雨来就盘腿坐在师父的对面眯一会儿,有白佛照应着。我这边就由遮月照应着,她一惊一乍了一夜,看我睡了,也趴在床边睡了。
都困顿不堪,村长出去找执事商议后事去了,我正迷迷糊糊,就听见吵杂声由远而近的传来。院门没关,很快人声就到了门口。
“遮月,遮月,你在没在,你给我赶紧出来!”遮月妈喊话:“这都是干什么呢?孤男寡女,都还要不要脸了?”
遮月家和冰冰家两家一会和,在加上起早的村民一大帮子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到了我的置园,声音就越来越大。本来冰冰爸爸这次花了不少钱才请来了法师,心疼的慌,就忍不住咒骂,恨不得拆了我的道观,连冰冰都跟着起哄。
遮月正睡着猛地被吵醒,听外面声音嘈杂,猛一抬头问这么啦?出什么事了?我就说你先去看看什么事?又怎么啦?遮月赶紧起身出门,到了大门外,结果就看到她妈,冰冰,她爸这些七八十口中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忙问:“你们干吗?妈,怎么啦?”
遮月妈就看遮月睡眼惺忪,上前拉住她,在她胳膊上打了一下:“你还说?你这个死孩子,你干什么了大晚上不回家?说,你吃亏了没有?”
“什么吃亏了呀?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太恐怖了……!”遮月想想现在都后怕,就跟做梦一样。
“哎哟!那当然可怕啦,你说你大晚上不回家,怎么样,吃亏了吧?”遮月妈又拍了她两下:“走,跟我进去,讨个公道!”
“啊?!讨什么公道?”遮月奇怪的问。
“那还能讨什么公道?当然是为你做主,我们大伙儿这就冲进魔窟,把白淫贼揪出来,然后烧了他的****,在把他扭送派出所!”冰冰爸爸一手掐腰一手指指点点,面目忿恨,这下感觉特解气。
“对,遮月,你把那个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家伙交出来!”冰冰也上前挽住遮月的胳膊,安慰她,并表示支持她。
“我啊?我怎么交呀?我是受害者呀……呀!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呀!”遮月本来就没睡醒,被搞糊涂了。
“我们不听你解释,说,你把遮月怎么样了?”冰冰爸爸质问遮月。
“……我把她,我把她……那也不对呀!我是遮月,应该是我问白哥哥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们听我说,你们听我说……他不是故意的……不是不是,哎呀妈,不是你想的那样!”遮月一急,更加语无伦次。
“……呀!你还说你没事?这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我滴个妈也……你让我怎么活呀我滴个苦命的孩子呀……!”遮月妈看到遮月竟然搞了一身血,不用脑子想也明白怎么回事儿,哎哟我滴个苦命的孩子嘞!这边边哭着边往地上一坐,抱着脚脖子就哭喊上了,其他人受到她煽情的感染,一时间群情激愤,呼喝声如潮水般涌来。
众人正要冲进道观,这时雨来出来了,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这么多人好像来者不善,怕有人闹事打扰师父安宁,就横在大门口,冷冷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白小狗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欺负遮月,我们要你交出白小狗!”冰冰爸爸义正言辞的说。
“不交又咋地?!”雨来看到为首闹事的竟然是冰冰一家,为她一个人,这边一死一伤,竟然大早晨来打扰师父休息,一下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正无处发泄,谁有功夫跟这帮无知刁民解释?
“不交我们就冲进去!”冰冰爸爸也一头火,立即煽动村民围攻。
“你敢!”雨来一声怒斥。
雨来喝声一落,她的身后立马冲出一人,是白佛。
他一冲出来,只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雨来的跟前,然后猛地刹住了身形,有一股气浪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把大门坎上的纸花都吹了下来,大门都被震的一晃。此举连雨来都有点意外——好强的气场!
其他人更是被惊得一呆。他不会说话,但是却淡淡的注视着外面这些人,这些人中还包括两个很抢眼的道士。
“你们不要吵了,听我说!”遮月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场面顿时静了下来:“洛叔,冰冰,你们怎么能这样呢?白哥哥和雨来上仙为了救冰冰……!”
“遮月!别说了!”我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大门口,立时喝住遮月。我知道,就是说也不会有人相信,谁会知道呢?你这样一说,反而说我们抢了人家的苦劳,埋香禅院大老远的赶来,就让人家高高兴兴的回去,我们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啊?
“我偏要说,不然白哥哥和雨来上仙不被冤枉死?”遮月眼睛红了,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冰冰,雨来上仙的师父星一仙尊为了救你被白僵刺中,已经羽化登仙,白哥哥为了救你,被眉刀砍中,缝了几百针,我身上的血全是他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们呢?”
“啊?!”冰冰一惊:“……那那……那怎么可能?我们什么时候看到他了呢?”
“所以你不相信是吧?你进来看一看,星一仙尊的肉身还在里面呢!我们今天就要为他老人家送行。”遮月负气地看着冰冰:“为了救你,雨来上仙和白哥哥进入空镜差点没出来,我和江夜守了一夜,刚刚睡一会儿你们就来闹!”
众人听遮月这么一说,虽然听不明白,也感到事态严重。
“我……你说的我也不明白……什么嘛?”冰冰也有点说不准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你……?”遮月本来也说不清楚,偏偏冰冰也不明白,这真是让人好生郁闷!
“先这样吧遮月,就这样吧,没事了,各位老乡还是请回吧。”我拦住遮月不想让她说下去,我们本来心情就悲伤,还要跟人解释,实在没有必要。
说完,我要转身回去了,遮月也干脆不说了,上前搀着我。真相迟早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又何必解释,有些道理和平民百姓解释不通的,这不是贬低普通人,实在是因为普通人了解的少,容易以偏概全。
“请上仙留步!”周祖雁师兄妹分开众人,站到了人群的前面。
我转过脸看他什么事?这两个我们都认识,我和雨来在房顶上看了他们几个小时,自然面熟的很。
“啊,有什么吩咐?”我看看他们,问。
“在下周祖雁,这位是在下师妹金安娜,实不相瞒,我们也在找出手救女施主的人,可是你吗?”周祖雁问。
“……?”那又怎样?
“各位乡亲,请不要误会。”周祖雁转过身说道:“这位白上仙的确是出手救了女施主,我知道白僵出了两刀,在下接了一刀,这位上仙接了一刀,所以我们才寻找了过来,看看是哪位高人帮忙,却不想高人近在眼前,上仙出手施救,在下感激不尽!”
“不必了,你的七星大阵布的很好,不然我们也不知道白僵藏身何处?”我淡淡答到。
“上仙能知道在下所布的是七星大阵,定是高人无疑,就是可惜没有屠戮白僵,让它逃了,功亏一篑。”
“道仙不必挂心,白僵已经被雨来上仙杀死,就在在下后院的缸里,我们自会处理,不劳仙道费心。”我说道。
“啊!你们杀死了白僵?”金安娜一步跨上前来,窜到我对面,满脸惊诧之色,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这个小地方,能够看到鬼就不错了,哪有人见到过白僵?听说白僵厉害,能逃过一劫就属侥幸,竟然能够杀死白僵,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法力?简直匪夷所思!
周祖雁也走上前去:“请问哪位是雨来上仙?”
“我是!”雨来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她对这种讨论毫无兴趣。
“请问上仙是哪方人士?”周祖雁又问。
“卧牛山雨来!”
“上仙击杀妖孽,为苍生执念,救民于水火,掳力践行,在下佩服之至!”说完抱拳给雨来鞠了个躬。
从此以后,“卧牛山雨来”在方圆三百里比我的名头还响,到我这里来驱邪去煞的多数都是找雨来的,有时候我都得冒充白雨来去给人瞧病。有时候病人怀疑我怎么是男的,不是说雨来上仙是女的吗?怎么变成了男的?我只好说我白雨来跟观音菩萨一样,男女不分。
“观音菩萨不男不女,可看起来你是男的呀?”
“我假装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