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脸上闪过一抹迟疑之色,忍不住去看坐在主座上,一片漠然之色的凤梓暄,咬了咬牙,道:“夫人既然愿意下场指教,在下自当奉陪。不过,既然是比试,好歹也得各自拿出些彩头来,如此方才算得上有意思。在下指望夫人不要凭着一时意气冲动行事,若是到时候输不起,那可就闹了笑话了。”
谢婉君扬了扬眉,问道:“哦,你想要什么样的彩头?”
男子又迟疑了一瞬间,垂了垂眸子,想到自己的真实修为,眼神一暗,随即抬起头来,阴沉道:“若是夫人输了,我要夫人的一身修为和丹田,不知夫人你可还敢应下这个赌约?”
这是要江蓠的一身修为,换句话说,要生生断了江蓠的修炼根基。
江蓠目光一寒,有点儿好奇自己和这个男子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使得他当众提出这般蛮横的要求。断人仙缘,这可是比要人性命还要过分无礼的事情。
她随即一笑,说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要我一身修为做赌注,我若说打算要你的命来做赌注,你可还敢舍命一搏?”
男子还未说话,那个名叫明雪的女修就先忍不住了。
和她一张娇美的小脸有点儿苍白,眼中满是惊惧可怜之色:“城主夫人,你怎么可以如此狠毒?我家公子只是想让您知难而退而已,您犯得着要他的命吗?这是城主大人替您办的认亲宴,若是叫这宴会染了血,城主大人岂不是会伤心?”她说着话的时候,又用那楚楚含情的目光看凤梓暄。可知瞧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逃命似的移开了目光。
江蓠可没打算让这件事情就这么善了,笑了笑,说道:
“你这话就不对了,提起比试一事的人不是我,提出要出一份赌注的人也不是我,怎么到头来,反倒是我这个孤身来到天机城,无依无靠的新夫人的错了呢?
你们若是不想这好端端的宴会突然溅血,现在还可以退出这次比试,主动退让一步,所有人面子上都好看。否则的话,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生死有命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倒不是对自己的实力盲目自信,同时也瞧得出,凤梓暄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敢毫无顾忌的宣战。
反正凤梓暄这个城主大人眼光毒辣,修为过人,不管这挑衅的一男一女都藏着什么样的底牌,大抵是都瞒不过他的。难道一会儿打起来之后,他还能偏帮着今日冒出头来的两个人不成?
这厮也就是生了一张冲和中正的面具脸而已,骨子里的本性,却是和公正公平没有半点儿关系。甚至,如果等会儿她遇到麻烦的话,城主大人还得想办法保她无恙呢!
男子这会儿也被激出了真火,抬头注视着凤梓暄,道:“既然城主大人不反对,晚辈自然乐意和夫人过过招。就如你先前所言,若是在下输了,便将这条性命送给夫人了!”
他这不全是气话,其实在宴会开始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他的底牌,其实就是自己的修为。他根本不是筑基期后期的修士,而是已经结丹了,只是用了隐匿修为的秘术,特意将修为调到了筑基期后期的模样。
这男子其实是前任城主的儿子,名叫秦长风。前任城主还在世的时候,不得父亲的宠爱,又被兄弟们打压,过得很是不如意。
老城主过世前,因缘际会之下,他得了一场机缘,侥幸结丹成功了,本以为可以凭着过人的修为碾压众多兄弟叔伯们,顺利得到父亲的看重,继承了天机城城主之位。
可偏偏就在他闭关结丹的时候,身为城主的父亲去世了,那去世的父亲还不知从哪里寻摸来了一位元婴期的族人,接掌天机城。
于是,本以为是囊肿之位的城主之位,就这么长了翅膀飞走了。
他恨得要命,可依旧没有办法奈何这位元婴期的新城主,只能在今日的宫宴上出头冒尖,借着和城主夫人的一场比试,在新城主面前露露脸。
若是新城主能看在他身为秦家后辈中,唯一的结丹期修士的份上,好生提拔栽培他。
现在的天机城城主和大荒城袁家女的婚事,其实是老城主定下来的。当时,双方家族约定,由袁家将天赋最好的女孩儿嫁给新城主,以结两姓之好。
也就是说,若是凤梓暄不曾横空出世,这秦长风就应该是天机城的城主,也应该会迎娶现在的这个城主夫人。
本该属于他的姑娘,如今却站到了别人的身畔。
这让秦长风有种被带了绿帽子的诡异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愤怒,他不敢去和元婴期真君一争长短,就将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了“软柿子”江蓠身上,甚至有毁了新城主夫人的冲动。
他到时不怕伤了江蓠之后,凤梓暄会惩治他。
毕竟一个是分量不大的内宅女子,一个是前途无限的金丹期族人,身为城主的凤梓暄,应该知道如何做才能不寒了族人的心。
再说了,他又没真的要这城主夫人的命,只是给她一个“教训”罢了,在秦长风看来,这已经算是很给大荒城袁家面子了。可偏偏这袁家女还不知进退,硬要出头,活该笨死!
凤梓暄没有出言反对,秦长风那刚刚结丹的修为,能瞒得了江蓠,却瞒不了他。晓得江蓠能应付得了,他也乐得作壁上观。
这时候,他要是敢出手坏了这桩比试,打断了江蓠杀鸡儆猴的兴致,江蓠说不定还会恼了他。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干的。
至于秦长风的生死,还有秦家族人寒心与否,他其实半点儿都不在乎。嗯,只在乎那跃跃欲试的女孩子能不能玩得尽兴。她玩的开心了,大约就不会一门心思和他对着干了。
身为城主的凤梓暄不反对,双方当事人也不反对,这场比试很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了序幕。
江蓠仍旧用了霄寂剑,一身剑意半点儿都不曾收敛,以一人之身对战对面的明雪和秦长风,一上来就催动了《寂灭心经》的剑意。
那剑光凝成了无数紫色莲花,铺天盖地地向着秦长风和明雪涌去。
明雪的修为是货真价实的筑基期初期,手里的长剑还没出鞘,被那扑面而来的冰冷剑意一激,竟是连剑都没拿稳,就忍不住身子一晃,直直退到了擂台边缘。
秦长风也是面色一变,江蓠的一身剑法造诣,着实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他晓得那些紫莲花剑意的厉害,剑气尚未近身,就已经让他心底寒凉,隐约后悔起了自己的莽撞和冲动。
他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一柄用上佳精钢锻造出来的天罗伞。那天罗伞撑开了,挡在了他的面前,正面迎上了那铺天盖地的紫色莲花。
结果,那几位坚韧的天罗伞伞面,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纵横的剑意削成了破布。
秦长风见情况不妙,根本就顾不得隐藏修为了,金丹期修士的气势和灵力全开,独属于金丹期修士的法术,一个个砸向江蓠。
江蓠这会儿已经是半步金丹的修为了,倒也不是特别忌惮金丹期初期的修士。
这会儿仗着剑法过人,步法缥缈,和秦长风周旋了几招,瞧了一个空隙,手中剑花一动,紫色的莲花海倏然间炸裂开来,轻盈的花瓣化作了一滴滴紫色的水珠子,迅速包围了秦长风。
这些水珠子并未直接对秦长风展开攻击,而是悬浮在他的身边,一滴滴晶莹剔透。
散发着浅紫色辉光的水珠子,如同夜幕上璀璨的明星,就这么不断变换位置,最终排布成了一个个复杂的大阵,将秦长风困在了阵法中央。
自从那水珠子一现身,秦长风就暗道一声不好。他隐约感觉到,这些水珠子是比紫色莲花更加难以应付的剑意,那其中的凛冽寒意,仿佛无形的刀锋,牢牢舒服住了他的身形。
他想要突围而出,可手里的法术一个个施展出去,却无论如何都冲不破那些水珠子组成的大阵。
他想要放出金丹期修士的威压,让高等修士的威压逼迫着江蓠不得不低头。
可那水珠子大阵着实诡异,他不敢置信的发现,自己的攻击也好,气势也罢,都被局限在了水珠子形成的阵法中。再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神识也被控制住了。
好些水珠子上,居然附加了神识攻击。那攻击算不得强硬锋利,就如同一根根绣花针一样,悄无声息地刺进他的识海之中,激起了细细密密的痛楚。
这痛楚他尚可以忍受,却也很清楚,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总有那么一刻,他会承受不住的。
难道要这么认输吗?
不,当然不。
但随后,他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他张了张口,试图说话,却吐出一个完成的句子,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识海还是混沌,神智开始凌乱,灵魂似是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挤出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