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都是些迎来送往的玩意儿罢了,拒之门外拂人面子,摆在眼前又着实碍眼……”说到这里,见江蓠面上露出一抹讥讽之色,摇了摇头,道:“你这是在担心我清白不保吗?”
“非也!”江蓠摇了摇头,语气凉薄,“只是忽然想着,等结丹了,我也要置办一个庄园,储上三百乖巧温柔的侍儿,恣意逍遥。我记得,咱们苍冥大陆上,这么干的高阶女修为数不少,对不对?比如我那位住在冰风谷里的生母,听说她的后宫规模之庞大,比之俗世帝王的后宫也不遑多让!”
凤梓暄晓得她这是故意置气,也不着恼,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笑道:“你这样的性子,只怕是连一个枕边人都懒得应付,若是真的养上三百面首,自个儿就先受不住了!”
他很是清楚,江蓠的性子,瞧着温温软软,非常好说话,其实却是凉薄得很,懒得在无关紧要的人上花心思。
他从未担心这姑娘花心,只头疼她看似有心,实则无心。就如在他身上,直到现在,他也琢磨不透这女孩子的心思。似有情又似无情,越是看得真切了,越是叫人心里发寒。
江蓠笑意越发粲然了:“我怎么会不耐烦呢?修士的心和意,情和欲,本来就是可以完全分开来的。做不做是一回事儿,用不用心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我的道心,是漫漫求索之道,本就得走不同的路,看不同的风景,悟不同的世理,然后才能有所进益。世间百味,世情三千,总得好生领略体会一番,才能修得剑心通透,道心清明。”
这话说得委实大胆露骨,简直比游戏花丛的浪荡子还要豪迈。
凤梓暄好气又好笑:“你这话若只是心里不忿,存心膈应我,我倒是觉得高兴的。可若这一切都是你的肺腑之言的话……”
谢婉君凝眸看着他,仰头问:“若是肺腑之言,你当如何?道不同,不相为谋,是要远远避开我,从此做个不相干的陌路之人吗?”
凤梓暄的目光沉了沉,说道:“若是肺腑之言,我定然会忍不住好奇,在我身上,你的心和意,情和欲究竟能分离多久。再者,心和意也好,情和欲也罢,如何是能彻头彻尾分开的呢?
小篱,道家讲究有无相生,盛衰相长,焉知你所谓的心和意,情和欲,不是‘意重而心动,欲深而情长’的关系呢?”
这话里的意思足够丰富,江蓠已经听明白了,这家伙对她,根本就没死心,她也不甘心示弱,直视着他道:“所以,你想亲身实践一番,试一试你我的看法究竟孰对孰错?”
这等于是在直接下战书了。
凤梓暄点了点头,眼里又浮现出一缕笑意来:“你若是不临阵脱逃,我倒是愿意‘舍身’相陪!”
江蓠却摇了摇头:“算了吧,师尊说过,不到金丹期,不许我琢磨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尊驾若是着实好奇得很,就去寻你藏在东苑的美人验证去吧,我可不奉陪!”
凤梓暄笑了:“所以,你还是看不得我和其他女子有所牵扯?”
明明就是吃醋了,偏偏要扯上这么一大篇有的没的,这份儿别扭的心思,也就是江蓠做得出来。可就算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是坚持认为,自己之于他,不过是漫漫修真路上的一过客?
江蓠冷笑:“恰恰相反,我自是清楚,城主大人的元阳之身肯定还保存得好好的,东苑那些人,不过是摆设罢了。其实,你若是真的和她们有实质性关系的话,我说不得会轻松很多。”
凤梓暄点了点头,言语中也多了些讽刺:“是啊,那样的话,你就能毫无负担的和我划清界限了。你狠不下心来放弃我,就指望着我主动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了。”
江蓠点了点头,有点儿心虚地说道:“其实,你的修为若是和我相当,或者别高出我这么多的话,我说不得早就主动和你划清界线了。”
所以,不是狠不下心来,只是晓得自己能力不济,奈何不了眼前这尊大佛,不得不把问题一直拖着而已。
“你倒是坦诚!”凤梓暄倒是相信江蓠的这句话。这姑娘看上去通透明理,其实最是敏感多疑不过了。而他原本就不是什么纯良的好性子,基本上不可能让她放下与生俱来的戒心。
“承蒙过奖!”江蓠笑了笑,又放软了语气,“好吧,我自个儿也知道,我这般行径着实有点儿欠教训了些。然以你的心境,应该是不屑于和我计较这个的,是不是?”
说到底,形势比人强,她还是怕这厮来强硬的手段,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虽然说,如果她是他的话,十之八九会采取这样的激进手段。
凤梓暄向前欺进一步,瞧着她,摇了摇头,实诚地说道:“可惜,我非君子!原来不计较,只是瞧着你原先年纪小,修为低,又顾虑着太玄门掌门的身份,不宜做得太出格而已。”
言外之意,现在离开了太玄门,江蓠的年纪和修为都不是太低了,他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江蓠本能地想后跑,却也晓得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就算用上瞬移神通术,只怕也跑不了。
至于她手里新得的那个可以藏人的空间法宝,要说那上面没给这家伙开后门,她愿意把那空间法宝吞进肚子里。
见她一副想走又不能走的模样,凤梓暄总算觉得心里头舒服了些,他一手搭在了她肩头,以一种很是亲密的动作,有点儿强硬地带着她移步卧房,在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江蓠瞧了他一眼,自行走到他对面落座。
窗子大开着,阳光脉脉洒落人的肩膀上,晕开一片淡淡的暖意。
江蓠从窗子里向外看去,恰好能瞧见一片不知名的花圃。那里种满了一种三尺来长,形似春韭,但中间擎着一根黄色花茎,顶端顶着个黄色花骨朵的灵植。
有些灵植开了花,金灿灿的,形似酒盅的花朵低垂,散发出轻轻浅浅的甜香。
凤梓暄道:“那是泾阳泽兰,一种能用来对付各种心魔和神魂秘术的灵植,很是罕见,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千机城的城主府撞上它。”
江蓠的确不曾听说过泾阳泽兰这种灵植,不由问:“这灵植的等阶瞧着很高,不知有什么用处?”
凤梓暄道:“你身上那个寄居的心魔,应该能被新开的泾阳泽兰消解掉。等到心魔从体内消失的时候,你就可以准备结丹之事了。这荒古修真界的高阶期修士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若是能尽快结丹的话,你的安全倒是能多几分保证。”
见他说起了正事,江蓠也不再胡闹,点了点头,道:“多谢你费心。不过,你不会是瞧见了这一丛泾阳泽兰,则接下这个城主之位的吧?”
凤梓暄笑笑,道:“的确有这个缘故。荒古大陆之上,倒是很有些好东西的。”
江蓠笑笑,道:“水土不同,这里的寻常之物,在我们这两个初来乍到的人面前,兴许就成了稀罕之物。”
凤梓暄药儿摇头,说道:“既然是要准备结丹,这些日子就先别急着外出了,等你顺利结丹后,我大约也能清闲下来了。到时候,倒是可以离开天机城,去别处走一走。”
江蓠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她隐约觉得,自己若是结丹了,有好些事情大约就都不一样了。
若是仍旧身在太玄门的话,宗门肯定会替她准备结丹大典。如今她和凤梓暄流落到了这个鬼地方,这所谓的结丹大典,肯定是没影了。
凤梓暄见她情绪有点儿低落,又道:“你的霄寂剑的血祭仪式比较复杂,需得寻好些必备之物来筹备,所以,怕是还得暂缓一段时日。”
江蓠继续点了点头。
凤梓暄又道:“不必遗憾你的结丹大典就这么飞走了,到了那一日,我替你光邀宾客,来千机城祝贺你顺利结丹,如此可好?”
江蓠怀疑道:“光邀宾客,仅仅是为了庆贺千机城多了一位结丹期修士?你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吧?”
“别的目的?”凤梓暄好笑道,“到时候,把你我的双修大典也补上可好?如此也算是昭告天下了,日后在外历练的时候,省的还有不长眼睛的人,冒出头来,公然打你的注意。”
江蓠想了想,问:“双修大典,你指的是只需要走一走过场,在人前露一露脸的那种,还是需要缔结血契和互不伤害盟约的那一种?”
如果是前者,那就是一个过场而已,对于她和凤梓暄之间的真实关系来说,就像是砸进了湖面的一块小石子,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要是后一种的话,那就耐人寻味多了。
凤梓暄瞧了江蓠一眼,把她面上的纠结看了个清楚明白,笑了笑,说道:“当然是后一种。若是前一种,如何能叫前来观礼的人看清楚你在千机城里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