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女儿……回来了!”久别重逢,赵菀比赵夫人还要激动,飞快地扑到了赵夫人身上,不知为何,热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菀菀,不哭!”赵夫人也心疼得掉眼泪。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子,各自平复下心情之后,江蓠的意识马上在赵菀的识海里提醒早晚,赶紧把小凤梓暄,哦,现在是秦喧,介绍给赵夫人。
赵菀抱着赵夫人痛哭的时候,秦喧自然是被扔在了一边。他先是一惊,小脸上浮现出一抹黯然来,而后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暗云翻涌,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江蓠用神识瞧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在把身体交给赵菀之前,应该先和秦喧打个招呼的。万一这孩子以为自己抛弃他了,岂不是要伤心?
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小凤梓暄是伤心的,但这伤心只持续了一个刹那,随后就变成了愤怒。
天性里的敏感、霸道和容不得背叛的因子迅速从心底翻涌了出来,汇聚成了一股愤怒的洪流,这股洪流在他的心里剧烈冲撞。
他身体中的灵力不自觉地加速流动了起来,看着正抹眼泪的赵夫人,忽然有种出手的冲动。
但理智却是如此强大,即便是在心情激荡的时候,仍旧提醒着他,出手是最笨的办法。他反倒是要好生瞧一瞧,赵家这些人,对她究竟有多重要。
他相信,天下没有完美无缺的亲情和亲人。
只要寻找到其中的瑕疵,将之放大,并呈现到当事人眼前,便会种下猜忌和疑虑的种子。
如果再给这样的种子以成长的机会,那么,它可以把任何曾经亲密无间的人拆散,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害怕,他静静看着面前这母女相拥的一幕,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忽然发觉,这时候的赵菀,和他朝夕相处的赵菀,似乎有所不同。
比如说,他从未见过菀姐姐流泪。他的菀姐姐永远是坚强豁达的,她的世界其实很简单,只有简简单单的她和他两个人,再加上一把剑,这就是生活的全部。
她会用最专注的状态习剑,也会用最坦诚的态度照顾他。便是谭叔叔,对于菀姐姐来说,也是个不远不近的局外人。
平日里,他从未见菀姐姐流露出对母亲或者父亲的思念来,可现在这个赵菀呢,她的感情太强烈,也太汹涌了,根本就没有菀姐姐刻在骨子里的冷静和理智。
哭过了,母女俩简单叙了几句话。从这个赵菀的谈吐上,凤梓暄更能确定,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他的菀姐姐。
她们说话的语气,用词的习惯,还有音节间停顿的方式都有所不同。
比如说,菀姐姐的话不多,但语速一般不快,在关键的几个词语上会稍稍加重语调,且几乎没有重复和用错了词,又匆匆忙忙修改的情况。
可这个赵菀呢,她的话太多了,语速也太快了,经常有重复和用错词再修改的地方。
除此之外,一些表词达意的习惯也不一样。菀姐姐不喜欢用绝对语气说话,不喜欢在人后评述别人,可这个赵菀,却恰好相反。
这时候,赵菀收到识海之中的江蓠提醒,忙转身去看凤梓暄,有点儿尴尬地笑了笑,道:
“娘亲,那是秦喧。回来的路上,碰巧遇到了。见他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就带回来了。你也得帮女儿好好照看,绝对不能看丢了。那可是谭……啊,不,总之,女儿很喜欢他!”
差点了把这小家伙是谭子奇的掌中宝这句话说出来。
凤梓暄一瞧见这个赵菀看他的眼神,就更加肯定这女儿不是菀姐姐了。但此事暂时不宜声张,他决定忍下来,温文有礼地上前见过赵夫人。
他生得好,言行举止温雅有礼,赵夫人瞧见了,也很喜欢,忙让人去给这孩子安排住处。自己则带了赵菀,去主屋见赵家的家主,也就是赵菀的父亲。
赵菀的父亲名叫赵建业,是个筑基期后期的修士。他生得有点儿严肃,便是嘴角眉梢带着笑容的时候,也显得古板严肃。
见着女儿归家,修为还升到了炼气期十二层,他也很高兴,勉励了几句,便问起赵菀在天灵门里的情况。
赵菀一句句答得仔细,不知不觉就说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的时候,赵菀厚颜将自己外门小比第一,如今算是进入了内门一事也说了出来。
赵建业自是大为高兴,说是等下午时分,要在演武堂考验考验赵菀的剑法。赵菀差点儿吓白了脸,剑法好的是江蓠,可不是自己,万一到时候穿帮了,那就麻烦了。
她迅速把话题扯到了林修元身上,恨恨道:“父亲,林修元如今成了素问真人的弟子,这事儿着实……女儿着实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处理了。”
赵建业若有所思,想了想,道:“菀菀不用放在心上,不过一个炼气期的修士而已。素问真人门下的弟子多了去了,就算有了亲传弟子的身份,他想出头也千难万难。”
赵菀忐忑道:“可是,父亲,我怕他为难赵家。”
赵建业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他也算是我们赵家送进去的,赵家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但不能对赵家不恭,还得时时刻刻照拂赵家才是。否则,人家会说他忘本。”
赵菀道:“女儿不担心他明着为难赵家,就怕他躲在暗中做文章。还有素问真人,女儿总觉得,这人瞧着太过阴沉,只怕也不是善类。”
她有心要提醒父亲小心林修元师徒,却也不敢明说,否则无法解释这些消息的来源。
赵建业却并未太把林修元放在心上,反而问起了谭子奇的事情了:
“隐公子的名头,为父早有耳闻。你二哥来信,说隐公子对你很是照顾,特意把你调到了他的洞府里,还传授你剑法,难道他有心栽培你,你可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好心啊!”
赵菀有点儿尴尬,不知高该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赵建业却欣慰地笑了起来,只当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也知道喜欢年轻有为的男修了。
离开赵建业的房间后,赵菀回了自己的房间。江蓠又提醒她,务必将秦喧的房间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赵菀忙不迭命人照做,干脆把人接到了她的院子里。
秦喧被接过来之后,赵菀便将身体的主导权再度交给了江蓠。
这个复杂的幻境是她一手催生的,尽管后来的发展根本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但既要做演员,还要做导演,是非常疲惫的,每一天,她最多能支持一个时辰的时间。
江蓠又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见秦喧以一种相当疏离的目光看着她,微微一怔,有点儿心疼,打发走周围的侍女,笑了笑,道:“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那样澄澈的目光,那样温和的语气,他的菀姐姐又回来了。小凤梓暄觉得有点儿困惑,问:“菀姐姐,你方才……是怎么了?难道是被……夺舍了?”
尽管不确定他能听懂,江蓠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心魔赵菀一直不曾拦着她,她索性把幻境、幻境心魔等事情也和盘托出了。
小凤梓暄大致听明白了,只觉得怒火,滔天的怒火,又一次从心中喷涌了出来。
“所以,我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他以一种很受打击的语气问。
“准确的说,我不知道。”江蓠小心道,“那么,你觉得我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毕竟,我也在幻境之中。”
“菀姐姐进入幻阵的意识,总是真的吧?”小凤梓暄问道,“幻阵发动的时候,我也在现场吗?如果那样的话,我也许是真的。但却不应该没有以后的记忆!”
“在幻境外面的时候,我有一柄名叫霄寂的本命法剑,那柄剑上剑灵,是你留下的。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留下了那样一个剑灵,但那剑灵会用你后来的招式,自主护主。”
江蓠顿了顿,继续说:“再说了,也有可能是我进了幻境之后,你,嗯,现世界里的你又跟着进来了,反正,我总觉得,这一切一定别有缘故。”
小凤梓暄紧皱着眉头,低低念道:“自动护主,本命法剑,赋灵术,心锁契约……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到这里,他的表情轻快了起来,笑了一笑,露出了些许儿童的天真来。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江蓠问。
“唔,大致知道,但没办法用语言说清楚。”小凤梓暄苦着脸道:“菀姐姐把我当成真的就行了,反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后来的我,果然比现在的我聪明多了。”
江蓠仍旧听不明白,但也没强求小凤梓暄解释。而后,就听小凤梓暄道:“菀……唔,篱儿姐姐,你总占着赵菀身子,行事到底不方便。不如想个办法,将你们这两个魂魄分开。”
“还能这么干?”江蓠瞪圆了眼睛,在心里召唤心魔赵菀,问她有没有将彼此分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