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见此,不由莞尔,自去应门。
看清楚凤梓暄在江蓠房里后,谭子奇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小暄在你这里,昨夜麻烦菀师妹了!”
江蓠摇了摇头,淡笑道:“不麻烦,小暄很懂事,不会打扰到我!”就是懂事得有点儿过了头,快要成精了!
这时候,凤梓暄也从被子底下探出头来,揉了揉眼睛,做睡眼惺忪状,道:“谭叔叔,我在自己房间里留了字条,你应该看过了,是吗?”
谭子奇瞪了他一眼,道:“自然是见着了,否则,我如何会来敲你菀姐姐的门?昨夜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做噩梦了,不敢一个人睡了不成?”
小凤梓暄赧然道:“谭叔叔猜的真准,在菀姐姐这里,我从来不会做噩梦。”说罢,又打了个呵欠,道:“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谭子奇听他如此说,顿时也觉得心疼了,歉然对江蓠道:“菀师妹,小暄这事儿,还请你多体谅!”
“谭师兄言重了!”江蓠谦让了一句,道,“我和二哥约好了,今日出门看看。所以,还要劳烦谭师兄代为照看小暄了!”
“没问题,我今日原本就无事。”谭子奇点了点头,道:“你自己也小心,便是有自家族兄陪着,也不可大意。”
江蓠自是都点头应下,道过谢,方离开洞府,去执事堂和赵毅会面。
她赶到的时候,赵毅一行人已经都到齐了。
秦妍只比赵菀大五岁,却已经是筑基期的修士了。她是个文静的女孩子,金水双灵根,如今拜在问道峰素问长老名下修行。
她身后跟着一个和赵菀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那姑娘炼气期十一层的修为,生着一双丹凤眼,眼角眉梢微微上扬,带出几分骄纵模样来。
吴钊比赵毅还要年长一些,如今是筑基期中期的修士。他的个子有点儿瘦小,生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周身气势严整。
他是土灵根修士,但灵根纯度不足五成,这般的资质,和纯度高些的双灵根资质相仿,如今拜在问心峰素宁真人门下修行。
吴钊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这男子居然是林修元,他恭恭敬敬地垂首立在吴钊身后,见着江蓠走上前,略有得色地笑了笑。
“吴钊师叔、秦妍师叔、二哥!”江蓠行了个晚辈礼,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却连看都没看林修元。
“菀姑娘不必多礼!”秦妍微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女修道:“这是我族妹,秦韵。”
吴钊亦点了点头,一指身后的林修元道:“菀小姐应该和他很熟悉了吧?毕竟曾经是心心相印过的故人,虽说现在有了新欢,却也没必要翻脸不认人,是不是?”
这话说得好生无礼,里里外外都在暗示赵菀是攀上了谭子奇,然后就飞快地甩掉了林修元,有水性杨花之嫌。
江蓠也不着恼,淡笑道:“林师兄本是赵家旧仆,却不知几时成了吴钊师叔的后辈?莫非吴家有意把自家女儿许给林师兄?若是如此的话,赵菀应该道一声恭喜才是。”
吴钊定定看了她一眼,见她眼里当真对林修元毫无情意,微微有些惊诧,淡淡道:“同门之中无主仆,无门户之见,只有长幼尊卑。菀小姐,你莫非把这些都忘了?”
江蓠笑意收敛了些许,道:“吴师叔说的是,弟子受教了。然赵菀和林师兄之间一无名分,二无约定,当真受不起‘心心相印的故人’之说,还请吴钊师叔慎言。”
吴钊见此,也不继续为难她,淡淡道:“既如此,倒是在下误会菀小姐了。为兄无心之言,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见好就收,江蓠自然也不会和他过不去,赵毅笑着做了个和事佬,道:“我这妹子如今的脾性柔顺了了许多,再不复往日的要强了,吴钊师兄,莫要轻易听信小人之言才是!”
显然,他说的这个“小人”,指的就是林修元。
吴钊闻言,转头瞧了林修元一眼,眼中不无质问之意,而后道:“二公子说的是,是为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修元脸上有点儿红,恨恨瞧了江蓠一眼,见她根本就不曾理会他,心里乍然起了无名火,一句话冲口而出:
“赵菀,既然做了就要敢认,你能以心魔立誓,保证自己和隐公子之间,一直清清白白吗?前几天还非我不嫁呢,现在倒是装起端庄圣女的架子来了!”
江蓠冷冷瞧了林修元一眼,却没有说话。赵毅这个二哥总算担当起做兄长的责任来了,怒目看着林修元:“姓林的,你胡说什么呢?我赵家的女儿,也不是你一个二姓家奴能指摘的!”
说着话的时候,他放出了身为筑基期修士的威压。如山的威势向着林修元罩去,林修元扛不住这压力,膝盖一软,便向地面上跪去。
他自知失言,求救似的看向吴钊,指望他能替自己挡一挡。可吴钊却只作什么都没看到,半晌之后,才慢悠悠道:“时候不早了,赵二公子,我们也该出发了!”
“就如吴师兄所言!”赵毅收了一身筑基期的气势,淡淡道。
三个筑基期的修士各自放出飞行法器,赵毅的飞行法器居然是一只木鸟。那木鸟的腹部是中空的,就像是上辈子的飞机一般,修士需得坐在木鸟的腹中。
吴钊的飞行法器是一叶飞舟,这是修真界最常见的飞行法器了。
林修元方才吃了个大亏,明白这新主子吴钊对他并不满意,不敢再生事端,沉默着走上了飞舟。
秦妍的飞行法器却是一柄飞剑,她带着自家族妹上了飞剑,第一个向着远方飞去。
江蓠随着赵毅上了木鸟。这木鸟中没有飞机里那么多的仪表盘,却是有两面水镜,将前后的空域清晰呈现在眼前。左右是用某种透明竟是制作的窗户,透过窗子,能清晰看见左右风景。
赵毅一边以神识控制木鸟,一边道:“这个林修元,分明已经对你生了嫌隙,怕是留不得了!”
他仔细观察着江蓠的神色,见她眼中没有一丝留恋之色,试探道:“阿菀,你该不会舍不得吧?”
“怎么会?”江蓠一笑,落落大方道:“我也巴不得他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过,吴师兄容得我们清理门户吗?哦,他怎么攀上了吴钊?”
赵毅鄙夷道:“吴钊有个亲妹子,名叫吴蓉,如今是外门的弟子,修为和你相仿。那吴蓉看上了林修元,想要求他做双修道侣。吴钊维护林修元,八成还是看在他妹子的份上。”
江蓠想了想,从赵菀的记忆中,寻到了这个吴蓉的模样。依稀记得,那一次从秘境中回来,林修元为了刺激她,和一个外门女修走得很近,行止也很亲密。想来,那个人就是吴蓉了。
“如此,我们动了林修元,吴钊会不会迁怒你我?”江蓠问。
“不会!”赵毅坚定道:“那不过是吴蓉和林修元的一厢情愿而已,吴钊只怕比你我更不想看见林修元,能假他人之手除掉姓林的,他只怕比谁都高兴。”
事实上,他方才惩治林修元,吴钊没有拦着,就是一种隐晦的默许了。
一个心胸狭窄,靠着女子吃饭,还总是拎不清情况,出言无状的妹夫,他如何能喜欢得了?只是碍着吴蓉是他亲妹子,他不好亲自动手罢了。
江蓠也想明白了这些,淡笑道:“若是如此,我就放心了。这一次,却是我麻烦二哥了。嗯,若是需要帮忙的话,只管对阿菀开口。”
赵毅笑了笑,问道:“这次小比,你有几分把握?”
江蓠偏头瞧了瞧外面的风景,见一缕阴云不知从何处飘了过来,天光黯淡了些,有疾风从日出之处席卷而过,带来些许潮意。
她微微一笑,道:“七八成吧,这些日子,隐公子指点了我些许剑法。他说,我在剑术上很有天分,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有所成就。”
“剑术?”赵毅有点儿意外,“能让隐公子如此称赞,想来你在这一道上的确有天分。也好,剑修的战力在同阶修士中是最强的,你选了这一门道统,安全是至少有点儿保证了。”
这时候,忽听一声惊雷响起。狂风卷着乌云翻腾,很快便将整个天幕染成了乌压压的黑沉之色。
豆粒大小的雨滴随风而落,噼里啪啦你打在木鸟的身子上,仿佛密密的鼓点。
不知为何,江蓠心里一跳。也许是那雷声,还有天地间突然增加的雷灵力太过熟悉,她定定瞧着窗外的雷雨,莫名想起了自己修炼的《春水剑法》。
水之剑意,至刚至柔。她一直以为,《春水剑法》中的水之剑意,真意是水的变幻万方,可以入细雨般缠绵,可以如江海之广博,可以如润物无声之轻柔,也可以如惊涛拍岸之磅礴。
她试图将这个“变”字凝练进春水剑意里,虽然也勉强施展出水之剑意的刚柔兼济,却总还是觉得,终究是缺了什么。
或者说,那不是属于她的剑意。
尽管换了一具身体,但她的剑心,仍旧是无畏无惧的寂灭剑心,以灭凡心,证仙道为目的的寂灭之剑。求的一剑出,天下寂。
那么,春水剑意和寂灭剑意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