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在此一生中,你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长生吗?
不,活着,并不仅仅是为了活得久远。所谓长生,更像是一种对生命长度的掌控,一种超越极限的追求。可是,仅仅如此,还不能让我满足。否则,做一块没有生命的土石,一颗冰冷死寂的星星,岂不是更好?我生而为人,纵然知道永生艰难,却从来不曾后悔过。
是力量吗?
不,力量如财富,当解决了基本需求后,就开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力量或许能让我强大,却未必能让我心安。我可不想把自己人生,经营成一部修仙版本的不坏金刚炼成记。
是自由吗?
不,所谓自由与否,本就是个很难界定的问题。有人身在囹圄,却能思接千载,神纵古今,自觉此生太自由;有人身在万里长空,却觉得如困局鸟笼,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自觉此生太憋屈。所以,自由与否,不是取决于外物,而是取决于自己。你的心境有多么高远,你的自由就有多么宽广。与其求无所不能,不如求无所不容。与其求生活的逍遥自由,不如求心境的壮阔有容。
是真情吗?
是,又好像不是。
对于江父和江母,她的确很在乎。为了保护他们,她愿意竭尽所能。那种她从未拥有过的感情,她很珍稀,也很感激。
可是,就像是前生,即便没有享受过多少真心的温暖,她照样过得很精彩。即便有时候真的很苦,可是,她从未觉得不幸福。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个脚印的,扎扎实实的往前走,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走。
是啊,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因为她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直没有丢。那时候,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哦,那时候,她想活出一种不一样的人生,想回报对她好的人,想俯视看不起她的人,想走不曾走过的路,想看不曾看过的风景。驱使着她的原动力,是未知和好奇,而为她指引方向的东西,是未来和希望。
江蓠想了好久好久,方才有一个模糊的答案。她的骨子里,有一种执着和渴望,永远都不满足于现在,永远在遥望着未知的远方。也许,她一直在寻找,一直在询问自己:红尘万丈里,哪一方天地能留下你的身影;人情炎凉中,哪一种能让你此生永难忘。
将来的某一天,她终于有了答案的时候,就算是找到了自己的道心吧?
江蓠摇了摇头,将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站起身,走到窗前,心中好笑道:这一番问道,心里非但没有更明白,反而是更糊涂了!
心念一动,那一块满是鬼画符的绢帛就出现在了掌心。
绢帛上的符号很乱,由一些闪电形记号和散点组成。仔细数下去,共有三百六十一个点,三十六个闪电符号。可是,点和闪电符号的排布没有丝毫规律可言,她把上辈子学过的所有几何学知识都搬出来了,研究了好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难道玄机在这块布料上?
要不要学着小说里常用的桥段,用火烤一烤,或者洒上水,甚至干脆滴血认主呢?
江蓠想了又想,最终把绢帛收到起来储物袋里,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试的好。就算是要尝试,还是等把伤养好了,能应付意外状况的时候吧!
理了理思绪,江蓠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本纸质兽皮书。这本书的封面上,写着“修真漫谈”四个篆字。这其实就是一本修真界入门指南,里面详细介绍了各种修真常识,还贴心的配上了精美的插画和小故事,以充分激发修仙菜鸟们的学习兴趣。在云阳城里,这一本书值两块下品灵石。江蓠和江绮识字的时候,就是用这它做的教材。
现在,江蓠还用它做范本习字。
过了晌午时,秦白凤命人送来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说是给江蓠和江绮姐妹的贴身侍女。
“这是谢家的老规矩了,但凡是十五岁以下,有灵根的弟子,族里都会配一个贴身侍女,专门照顾小主人的起居。将来到了门派里,你们也是要带着她们去的。”谢玉娘对姐妹两个如此解释道。
两个小姑娘模样都很周正,其中一个穿着桃红色襦裙,鹅蛋脸,一双杏眸大而灵动,就像是会说话似的,令人一见就心生愉悦之感,想来是个能解闷的。而另外一个则穿着淡绿色襦裙,她是下颔略方的苹果脸,不若桃红衣裳的小姑娘让人惊艳,难得的是站姿端正,目不斜视,气质沉稳,像是个能做事的。
“既然是给你们姐妹的,你们便一人挑一个吧!”江云天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柔和地看着两个女儿说道。
两个小姑娘也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此时齐齐上前施礼。桃红衣裳的小姑娘低头时,眼神不由自主地向着江绮身上飞去。她自是知道,这位绮小姐刚刚被老祖收入门下,马上就要去碧云宗了。绿色衣裳的小姑娘则还是恭谨有度的模样,目光半垂,看不出什么偏好来。
江蓠见这二人身上都没有灵息,就知道应该是没有灵根的人了,她直接点了那个桃红衣裳的小姑娘,转头说道:“阿爹,篱儿要这个姐姐!”那个性子持重的,还是给江绮吧!她本身性子就有点儿急,若是再配上个心性浮躁的侍女,还不定出什么麻烦呢!
“好,阿爹答应你,篱儿,给她取个名字吧!”江云天说道。
“就叫莫愁吧!”江蓠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莫愁,墨愁,权算是她的一点儿恶趣味。
江绮见妹妹选好了,倒是没想那么多,直接要了那个穿着绿衣裳的,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莫烟。
夕阳西下时,谢家老祖派人来接江绮。江家一家人依依不舍地送江绮出门,入了夜方才回房。
“小篱在想什么呢?”回来的路上,江云天见小女儿的眼神有点儿呆怔,不由问道:“我记得,你已经在自己房里闷了整整一日了。”
“嗯?”江蓠骤然回神,干脆把那张火星文绢帛取了出来,说道:“阿爹,阿娘,这块绢帛上的文字好奇怪,我始终看不明白!”
“哦?这是你从藏书阁里带回来的?”江云天倒是没见过这种符号,仔细看了一遍,说道:“看着倒像是古物。不过,藏书阁里的那些书,大部分都是从凡俗界搬过来的,里头没有什么好东西。若是看不懂,也不必强求。”
听了这话,江蓠反而对这张绢帛更上心了。笑了笑,说道:“阿爹,明日,我可以去悟道堂听课吗?”
“你已经在那里挂了名,自然也是可以去听课的!”江云天劝道:“不过,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现在又受了伤,何必让自己如此忙碌呢?修行这种事情,急不得!”
江蓠只是笑了笑,她知道,作为将来的大炮灰,她的心里充满了一种紧迫感和焦虑感,只有在全身心地忙碌起来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点点安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睡觉时,江蓠的脑袋里依旧满是奇奇怪怪的符号。那些符号如蝌蚪一般,背着一道小小的闪电,游走遍全身。睡意朦胧间,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可那灵感如惊鸿过影般一闪而逝,等她醒来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
轻轻敲了敲有点儿闷痛的脑仁,江蓠起床,用了一碗灵米粥,觉得精神好些了,才带着新收的婢女莫愁,向着悟道堂走去。
莫愁显然是更像成为江绮的侍女,跟了江蓠后,就有点儿闷闷不乐。江蓠看在眼里,什么都没有说,她现在年纪小,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两个人之间一直冷冷淡淡的。
“吆,快看,这不是天才的妹妹,江篱吗?你不是受伤了,还伤了神魂吗,怎么还能跑到学堂来听课?”江蓠才跨过悟道堂的的门槛,就听一个揶揄的声音响起。
原来,谢子俊带着两个壮实的小少年,站作一排,堵在了门口。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个子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这还用说,肯定是想在夫子们面前讨个欢心。说不准啊,哪一位长辈慈心一发,就再送人家一粒筑基丹呢!”
“就是,明明不是谢家人,也好意思来和咱们抢资源!听说你这些日子收了不少礼,还不拿出来,让兄弟们开开眼界!”另一少年也是十来岁的年纪,面皮略黑,他口中话一落,就动手向着江蓠身上摸去,摆明了是要搜储物袋。
谢子俊不插手,却也不阻止,学堂里的十来个人也冷眼瞧着,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别找了,礼物都在我爹娘那里!”江蓠见此,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黑脸小子的乳猪手,却也不着恼,而是笑道:“不过,你们若是想要的话,日后有了机会,也不是不能给你们!什么培元丹,什么回春丹,什么孔雀翎,天蚕丝,统统没问题。”
这几天,江蓠的确收了一笔不菲的见面礼。虽然没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主要都是寻常的丹药和玩物。谢家额外给了她一个储物袋,里头的面积有五个立方。她的手里还有得自黄大仙的一个储物袋,里头的空间是三个立方。她的这一批见面礼大约值数百灵石,此时都放在黄大仙的那个储物袋里。
听了江蓠的话,谢子俊的两个跟班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贪婪之色,谢子俊挥手止住了两人,怀疑道:“江蓠,你又打了什么鬼主意?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找借口拖延,等得了机会,就去寻母亲告状!”
江蓠果断摇头:“谁说我要去告状了?谢子俊,我要和你们打个赌,若是你们赢了,我的东西随你们挑,若是我赢了,你们都要欠我一个月的分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