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狸的目光中多了些思索意味,道:“小丫头,本尊却觉得,你和他,不一样。”
江蓠微微扬眉,道:“哦,前辈为何如此说?”
红狐狸晃了晃尾巴,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复杂之色,说道:“凤梓暄此人,内敛理智,缜密细致,轻易不感情用事。而你呢,却恰好相反。”
江蓠笑笑,说道:“晚辈自以为,也非是冲动鲁莽之人。”
红狐狸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也是理智的人,可行事却总是率性而为,很少瞻前顾后。凤梓暄的理智,是为了理智行事服务的,可你的理智,却是为了率性而为服务。”
这话的意思是说,凤梓暄的行事,还可以用常理去推断,而江蓠的行事做派,却常常是出人意料,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比如说,对于凤梓暄这种危险人物,她应该有所保留,准备好退路,可事实上呢,她却总是表现出一种不留余地的信任和忠诚;
比如说,对于九霄峰外门的数千弟子,这些人若是经营好了,也是一支庞大的助力,可江蓠却始终对此敬而远之,半点儿主动经营的意思都没有;
比如说,对于太玄门的无数天骄同门,江蓠没有一点儿结交同门,经营名声的念头,时至今日,除了堪称是青梅竹马的谢子俊,她和其他任何人都算不上亲近;
……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红狐狸瞧想到这些,叹息般道:“小丫头,你的心,究竟落在了什么地方?本尊总觉得,论心狠无情,凤梓暄,只怕尚不如你!”
心狠之最,非是无心无情,而是看起来情深义笃,事实上却毫不在乎。
江蓠嘴角一弯,平日里总是澄澈如水的目光,蓦然变得幽涩难言起来,她手掌一翻,祭出自己的霄寂剑,双手执剑,低头道:“大概只在此物之中吧!”
红狐狸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说道:“也罢,这总归都是你的事情,和本尊没有多大的关系。只盼你莫要当局者迷,到头来悔不当初。”
话落,想起自己心事,它摇了摇头,说道:“生之一世,好些东西只要错过了,就是永远地错过了,不管你日后如何弥补,如何愧疚,都不会再有挽回的机会。”
江蓠嘴角的笑意深了深,轻声说道:“为什么要后悔呢?如果从来都不曾存过天长地久的执念,自然也就无不会后悔日后的沧海沉浮,离合悲欢。”
红狐狸又摇了摇头,也不与她争执,转而和她说起闭关修炼的事宜。
谈妥之后,红狐狸器灵揽下了给凤梓暄的传讯,请他看住轩辕墨的任务,江蓠则自去剑阵塔中打坐调息,争取尽早把跌落的境界补上来。
时光倥偬,匆匆又是三年。
这一年的春天,江蓠已经满了十五岁,修为在一年前就是炼气期大圆满了,若非她可以压制,早就可以筑基了。
而之所以没有筑基,是因为她还想再等一等,《寂灭心经》第一层境界,共有九个天字剑式,她依旧没能领悟出最后一个。
她想,若是等领悟出最后一个剑式了,再行筑基,根基肯定会更加稳固。
对于筑基的事情,她并不着急,对于太玄门的天才弟子来说,二十岁之前筑基就是正常水平。
十五岁,在这个世界中,这已经是女子及笄的年岁。她的身段彻底长开了,容貌中的清冷气质越发凸显出来。
当她含笑静立的时候,看起来纤纤脱俗,清灵婉转,那一副天生的好相貌,就算是在朱颜百年在,美人遍地走的修真界,也称得上是个中翘楚;可是,当她执剑在手的时候,人便如剑一般,周身散发着锋锐、无情、淡漠的气息,那时候,没有人会把她看做绮年玉貌的少女。
同样是剑阁的剑阵塔中,穹顶上的星海图文依旧在无月的夜里熠熠生辉,江蓠站在穹顶之下,仰头看去,目光中仿佛盛满了璀璨星芒。
红狐狸坐在房顶的横梁上,九条尾巴垂在身后,它一只前爪指着星空的某一处,神色端严道:“阵法有千万般变化,有的能攻击,有的能防御,有的能结界封印,也有的能乾坤瞬移。剑阵亦然,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剑阵,就是前往红景天秘境的传送剑阵!”
它话落,垂在身后的九条尾巴迅速摆动起来,如同九支毛笔同时挥毫泼墨,划出了一个个银色的符文。
符文如同水流一般,蓦然泼上了穹顶的星空中。下一刻,那些璀璨的星子便如同落雨般纷扬飘落,每一颗星星都变成了一柄锋利的长剑,倒悬在半空之中,
成千上万的银色长剑在半空里盘旋,排布成复杂错综的剑阵,拖着银色残影变幻万千。
红狐狸忽然发出一声清喝:“去!”
而后,就见那万千银色长剑同时光芒大作,而后一起化入虚无,化作漫天星星点点,重新回到穹顶之上。
江蓠只觉得身体一轻,而后便置身于一条银色的长廊中,她像是被风卷起的树叶,几个沉浮起落之后,便突兀地出现在了一个树杈上。
一手攀住树干,她稳固住自己的身形,同时祭出了霄寂剑,没有落地,而是就在树冠中,放出神识,向着周围方圆数十里地打探。
不曾想,才一放出去神识,就听一声怒喝从远处传来:“谁在那里?出来!”
江蓠收回了神识,没动,手中蓄势,仅以目力向着下方瞭望。
那喝声果然不是冲着她来的,很快,就听一个粗哑的男子嗓音响起:“什么人?自然是要你命的人!”
再之后,山林中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声音,那二人在斗法的时候,还不忘互相嘲讽,倒是让江蓠对眼前的局面有了几分了解。
斗法的二人都是男子,筑基期初期的实力,斗法的原因,是因为其中一人的哥哥,因为另外一个人而死,而另外一个则辩解,说自己只是奉命行事,不是他出手害死了那人的哥哥。
死了哥哥的那个人自然不愿意,一门心思要让对方偿命,对方又不想认下这笔糊涂账,更不想稀里糊涂没了性命,自然也不相让。
如此,一番你来我往之下,自然就打出了真火,彼此都是一副恨不能将对方置之死地的模样。
那二人打了半个时辰后,都负伤在身,依旧是谁也不愿意罢手,就在这时候,其中一人的同伴来了。这下子,形势立即发生了变化,先动手的那人转身就逃,好巧不巧地冲着江蓠所在的方向逃窜而来。
逃走的那人看见江蓠后,脸色一变,咬了咬牙,转身道:“抱歉,连累你了。你快逃,我先拖住他们!”
江蓠没动,却见另外一男二女,总计三名筑基期修士已经追上来了。
等那人到了近前时,江蓠果断一伸手,拉住了那人的衣裳,另一只手迅速打出去一个瞬移空间禁,转眼间来到了百里之外的一个山谷中。
她松开抓着男修衣襟的手,站定,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男修呆了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是被这个少女救了下来,忙一整神色,道:“在下谢永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过,方才姑娘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蓠一扬眉,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是意外来到此地,正愁着离开的方法而已。”
男修诧异道:“意外来到此地?姑娘也是被碧落宫的人抓进来的?”
江蓠微微皱眉,问道:“碧落宫?这又是什么地方?”
男修见她当真一无所知,笑了笑,道:“碧落宫是白云山庄名下的第二宫,就在这个秘境之中。而这里,乃是一个域外秘境,除了白云山庄的人,没有人知道它额存在。”
江蓠沉了沉心,问道:“这么说来,你也是碧落宫的人了?”
男修忙摇头,说道:“住在这域外秘境中的人少说也有百万之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凡人,怎么可能都是碧落宫的人?只有少部分天赋了得,或者能力过人的修士,才能进入碧落宫。”
江蓠淡淡笑了笑,说道:“也就是说,白云山庄十二宫中,排名第二的碧落宫,就在这里了?”
男修点头,说道:“不错,这个地方与世隔绝,除了碧落宫的高层,没有人知道该怎么离开,只能进,不能出,又不受正道宗门的注意,可不是个扎根落户的好地方?”
江蓠点了点头,说道:“你既然知道白云山庄,想必也不是本地土著了吧?”
男修却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我其实就是在这里出生,并且长大的,但我的母亲,却是从修真大世界而来,她曾告诉过我,碧落宫是不容于修真界的邪门宗派。”
如此说来,这个碧落宫在域外秘境的存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江蓠想了想,说道:“看起来,你和碧落宫并不是同道中人。巧的很我对白云宫也没有什么好感,而且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重新回到大世界中。所以,你我可以为同盟,你以为呢?”
男修笑了,点头,道:“那是自然,谢某这条命都是姑娘救下的,姑娘但凡有所要求,在下定然尽力而为。你若是信不过的话,在下可以用心魔立誓!”
江蓠摇了摇头,说道:“这还是算了,心魔誓对非正道之人没有什么约束,你便是现在立下了誓言,我也未必信得过。如此,你先和我说一说,这域外秘境中的大体情况吧!”
男修摸了摸鼻子,也没着恼,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