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城中,江蓠一家人离开传送阵,走过云阶铺成的天桥后,就在天桥的另一端见到了谢家人。
“三妹妹,真的是你?夫君说,有人看到了谢家的三姑奶奶和三姑爷,我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如今见着了你们,这提着的一颗心啊,总算可以放下去了!”说话的是个貌美的妇人,她出了一身孔雀绿留仙裙,头上插着一支灵光四溢的凤凰点翠簪子,脸上满是久别重逢的亲热和喜悦。
“大嫂!”谢玉娘先是一惊,然后尴尬地笑了笑,显然不习惯这妇人的热络,有点儿惶恐道:“当年走得急,让大嫂在心里挂念,是我们的不是。”
“也是我和夫君照顾不周,让你们夫妻两个受了委屈。”美貌妇人说到这里,看着两个女孩子笑道:“这就是我的两个外侄女吧?真是可人的好孩子!”
“大嫂谬赞了!”谢玉娘的神色自然了些,对两个女儿道:“绮儿,小篱,还不来见过你们大舅母?你们大舅母姓秦,是碧云宗宗主的幼女,当年可是碧云城赫赫有名的白凤仙子!”
江绮和江蓠双双上前,恭恭敬敬福身道:“见过大舅母!”
“好孩子,快起来!”秦白凤满面笑容地扶起两个女孩子,手掌一翻,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枚水晶项链,一对儿金铃铛,塞到江蓠和江绮手里,亲切说道:“这是两件中品法器,项链主防御,铃铛主攻击,等你们修炼到炼气期中期,就能用上了。”
“大嫂,这太贵重了!”谢玉娘惶恐道:“她们两个年纪还小,还不知何日修炼到炼气期中期呢!”
“这有什么!不过是两件法器而已。”秦白凤不容拒绝道:“我看这两个孩子资质都不错,总归是咱们谢家的血脉,当得起这些。”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江云天心里转过这个念头,代为道谢道:“多谢大嫂厚赐!实不相瞒,我们的大丫头江绮是木火双灵根,准备拜入碧云宗中,将来还请大嫂多多看顾。”
“当真是木火双灵根?”秦白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亲热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谢来谢去呢!你们只管放心,将来到了碧云宗里,绮儿就和我的女儿没什么两样。”
“这倒是绮儿的福分了!”江云天给姐妹两个使了个眼色,姐妹两个忙做出感激的样子,含笑道谢。
一席话毕,谢玉娘问:“大嫂,父亲可还好?众位兄长可还好?”
提起这个,秦白凤的笑容里掺上了些许苦涩,叹了一口气道:“三年前,父亲为了冲击瓶颈,去闭死关了。这些年,咱们谢家人才凋零,反而有被萧家压着打的苗头。如今小一辈的孩子里,有灵根的有三十多个,但双灵根的只有一个,三灵根的有十个,其余的都是四灵根和五灵根。反观萧家,却似一拍鼎盛气象。你可能还不知道,六年前,萧家却得了一个天灵根的女孩儿,后来,又得了两个双灵根的男孩儿。如今,那两个双灵根的男孩儿拜入了碧云宗,天灵根的女孩儿却还没拜师,听说,萧家打算把她送进玄天宗。”
听到这里,便是谢玉娘也明白秦白凤一反常态的热络从何而起了。他们夫妻既然敢带着孩子回来,就有把握得到家族的庇护,那么,那两个孩子的资质一定极佳。
“看我,净说这些伤心事。”秦白凤唏嘘地笑了笑,握着谢玉娘的手说:“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家说话。我已经让人给你们收拾住处了,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只管跟我开口!”
秦白凤身边跟着的丫鬟仆妇就有十多个,一行人坐上云豹飞车,浩浩荡荡地向着谢家而去。
飞车很大,由三匹一人高的雪白色云豹拉车,四周垂着白色的纱幔,宽敞得可以坐下十多个人。秦白凤与江家人坐在一起,一路上,不时问起江绮平日的生活起居,做足了慈爱长辈的模样。
从她们的对话里,江蓠方才知道,原来这位大嫂已经是筑基期修士,却从未生养过,膝下的几个儿女都是夫君的侍妾所生,资质均是一般。二舅舅倒是生了个双灵根的儿子,在家族里很受重视。秦白凤对江绮示好,也是想给自己的日后找个依靠。
不多时,飞车在一座烟云缭绕的府邸前停下来,“谢府”的牌匾映进车中人的眼里。
一行人方下车,就见一个穿着锦绣衣裳的妇人带着个十来岁大的男孩子迎了上来。那妇人眉梢上翘,眼角却下垂,颧骨很高,嘴唇略薄,瞧着有几分刻薄相。她略带嫌弃地笑了笑,说道:“我还当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要劳动大嫂亲自出迎,原来是不辞而别的三妹和妹夫回来了!多年不见,三妹,三妹夫,这些年过得可好?看你们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没少吃苦吧?”
谢玉娘的眉宇紧紧蹙了起来,生硬道:“劳二嫂挂念,我们夫妻一切都好。”随即又笑了笑,温柔地看着江云天道:“当年,天哥的根基受损,修为跌落到炼气期,家里人都说是恢复无望了。我们这些年在外头过得虽然辛苦,却好歹养好了旧伤,还有了两个女儿。”
“可不是嘛!人说福祸相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不就是这个道理。”秦白凤淡淡一笑,对那男孩子说道:“子玉,这是你江家表妹。日后,你们可要好生相处。”
江绮和江蓠再次上前见礼,道:“见过二舅母,见过子玉表哥。”
一脸刻薄相的妇人这才发现江云天的修为已经是筑基期了,脸上一僵,生硬地笑了笑,又道:“这感情好,我们子玉是难得的土木双灵根,因为常被老祖拘在身边,一直没什么要好的兄弟姐妹。如今有了两位表妹,倒是不怕寂寞了。”
这话里的炫耀意味谁都能听得出来,处处都在说谢子玉如何得老祖宠爱,更是把江绮和江蓠当成陪着他解闷的小跟班了!
谢玉娘心里不忿,出言刺了一句:“我记得,咱们老祖是丹峰的峰主,上佳的木火双灵根资质。而子玉是土木双灵根,竟然也有炼丹的资质?真是难得!”
见二嫂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苦瓜色,谢玉娘笑了笑,又补了一刀:“巧了,我们绮儿是木火双灵根,在炼丹之道上,还真能同这个天赋异禀的表哥讨教一番。”在“天赋异禀”四个字上,谢玉娘着意加重了语气。
此言一出,谢子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秦白凤懒得与这二弟妹计较,略点了点头,便带着谢玉娘一行人走进谢府。
与秋池的城主府比起来,谢府明显多了几分底蕴和仙气。且不说那雅致玲珑的亭台楼阁,也不说那参差扶疏的红花绿树,只说那缭绕在碧瓦朱檐间雾气吧,仿佛被雨水洗过一遍似的,深深吸上一口,满觉周身轻盈如燕,不胜舒畅。
看来,这雾气里的灵力很是浓郁。江蓠在心中想。
穿过几条回廊,又走过一座竹木桥,秦白凤停在了一处古朴雅致的庭院前。
奕剑阁。
江蓠抬眼看去,便见这三个篆字镌刻在月亮门上。明明是再温润敦厚不过的笔触,却偏偏让她从中看出了几分峭拔和艰险。
蜿蜒如水的笔画仿佛忽然间有了生命,从暗黑色的牌匾上飞了起来。在江蓠的眼前纠结、缠绕,最终凝聚到一处,化为了一柄锋锐的冰剑,凛凛压到自己的头上来。
心神立时一紧,江蓠不自觉地伸出手,立指为笔,在身前缓缓勾画。
可是,冰剑依旧凛冽地朝她压下。
一刹那间,她如同被九尺寒冰紧紧禁锢。杀气冰凉如针尖,纷纷钻进身体里,激得她神魂震荡,心血逆行。
不自量力!
江蓠似乎听到了一声冷笑,冰冷,无情,淡漠。
不,我不甘心!
骨子里的执念冲了出来,凝聚到指尖,在她的手指上绽放开来。
灵力也自奇经八脉中涌来了,眼看着就要汇聚到指尖上,化为与冰剑相抗的雷芒。
不曾想,就在这时候,一道巨大的黄影从眼前掠过。却是一只七尺来长的豹子,嗖的一声,从她的肩头掠过。
江蓠只觉一股巨力从身后袭来,身体随之向前倒去。然后,一声惨厉的呼号在耳边响起,她心口一甜,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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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醒来的时候,识海依旧如撕裂般疼。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一边,说道:“表小姐的神魂受了伤,需得慢慢将养。这些日子不要妄动神识,修炼的事情也暂时搁下。”
谢玉娘坐在江蓠身边,见小女儿睁开了眼睛,提着的心放心了一半,问:“先生,小女如今可需要服用什么丹药?”
老者摇了摇头道:“神魂之伤最是难办,除非能弄到养神花或养神丹。”
江蓠也不能算是修真小白了,知道这养神花极为难得,根本就不是谢家能弄到手的。此时强忍着识海的撕痛,苦笑道:“先生,我这伤要养到什么时候啊?”
老者惋惜地说道:“一年足以。”
“一年就一年,也不算太久。”不等江蓠发表意见,谢玉娘便道:“反正小篱年纪还小,耽搁一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这孩子最近心里经的事儿太多,消停一阵子也好。”江云天赞同地附和了一句,起身送白胡子老者离开。他心里也觉得,这个小女儿心思太重,先消停一段时间,好好养养身体也好。
“小篱,你现在怎么样,身上痛不痛?”外人一走,江绮便一头凑了上来,关心地问。
“你妹妹现在需要休息,莫去扰了她!”谢玉娘笑嗔了大女儿一眼,自己却凑上问来江蓠感觉怎么样。
江蓠只管摇头,没多会儿,江云天回来了,前院来了人,请谢玉娘夫妻去主院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