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种念头,江离发现,她身边的碑文排列得很整齐,前后左右间的距离都一样,仔细算来,应该恰好和石碑的高度相等,呈整齐的四方方阵排列。
而程芳菲的地图上呢,应该是在原来的四方阵基础上,多添了好些杂乱无章的石碑,使得整个石碑阵列呈现出散乱无序的特点来。
地图上的石碑林中,还有一条用朱笔描出来的红线。红线从地图上空白的一角引出,终止于地图上空白的另外一处。红线两侧,散落着不少墨点,根据一旁的图注,这些墨点代表着可能会引发机关阵的陷阱。
江蓠仔细回忆了一遍程芳菲手中地图的模样,确信自己没有什么遗漏了,方提起笔,另取了一张纸,将碑林地图重新改成四方碑林,加上红线,还有红线两侧的点。
然后,再按照已知碑林的规律,将地图上没有画出来的,空白部分补上,就绘成了一张稍显完整的地图。
那么,她如今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地图的哪个位置呢?
江蓠站起身,正好看到张问水在一个个石碑前走来走去,目光紧紧盯着一个个石碑,仿佛打定了主意,要从那些石碑中看出一朵花来。
她取出罗盘,划破掌心,用自己鲜血绘成了三个寻踪符文,然后,打出一个灵诀,寻找萧静姝和程芳菲的位置。
罗盘上的指针来回晃荡了几圈,却始终没能给出一个方向。
看来,卜算之术在这地方行不通!
江蓠收起罗盘,开始寻思着,该用什么办法来寻找红线的所在。
碑林不知大小,地图也只有一部分,一一对照肯定是不成的。
但是,红线的位置和陷阱的位置间关系密切。如果能定位陷阱的位置,不就能间接定位红线的位置了吗?
可是,想要确定陷阱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一去试探,能引发机关阵的地方,就是陷阱的正确位置。
只要连着触发十几个陷阱,她就能确定某一段红线的位置。接下来,就可以跟着地图上红线的线条曲折,确定安全通路的最终走法。
她默记了一遍墨点和红线的位置,正想到别处试一试,就听远处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土石摩擦声。
抬眸一瞧,就见不远处的石碑位置倏然间一个变幻,无数羽箭从石碑上射出来,向着被困在石碑中的张问水打去!
江蓠忙上前,将雷灵力转化成木灵力,最终化为一条藤条,缠住张问水,将之拉了回来。
张问水受了点儿伤,服了丹药后,便没有什么大碍了。而不远处的石碑也不再向外抛射羽箭,再度变换了一次方位后,便没了动静。
江蓠问道:“你方才碰了哪里?”
张问水有点儿心虚道:“我瞧着一块石碑有点儿不对劲,就上前看了看,可这一挪动脚步,那羽箭就射出来了。”
江蓠点了点头,问道:“羽箭射出来的时候,你站在什么方位?”
张问水伸手指了一个方位,说道:“就是那里!”
江蓠向着那个方位走了几步,指着面前一块白玉雕成的地板砖,问道:“是这里吗?”
张问水也走上来,小心道:“好像是,但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就在这附近!”
江蓠点了点头,说道:“你退后几步!”
张问水依言行事,退到了安全区。
江蓠从储物袋慢慢向前走了一步,踩到一块地板砖上。
石碑没有动作,她继续向前,脚尖才一落到那块白玉地板砖上,就听到了“咔嚓咔嚓”声,以及到了玉简破空的声音。
她立即向后退去,同时掐了一个金盾术,将射到面前的羽箭挡住。
人退去的时候,羽箭也不再从石碑里射出,碑林有回复了平静。
江蓠从储物袋取出符墨和符笔来,用笔蘸了符墨,神识控制着符笔悬停于有问题的白玉地砖上,用朱红色的符墨画了一个圈。
而后,她又用同样的办法,去试探周围的地砖。
有些地砖是安全的,她用石青色的符墨在上面描点,作为安全标记。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有的地板砖被证明是安全的,有的则被证明是陷阱的所在。当她连着标记出十几个陷阱所在时,已经大致能从地图上寻到对应的地方。
仔细推断了一会儿,她用蓝色的符墨在地砖上划出了一条和地图上的红线对应的通路,并沿着这条通路,慢慢寻找红线的起点和终点在地砖上的对应位置。
最终,她来到了一块地砖上。按照她的推断,这就应该是红线的起点在这碑林中所对应的位置。
张问水一直不敢再动弹,他能觉察到,江蓠现在的状态,他最好不要打扰。
江蓠定了定神,身形一跃,径直落到起点对应的地砖上。
落地后,“咔嚓咔嚓”的声音又响起来,但这一次,周围的石碑虽然变换了一瞬,但并没有刀枪剑雨落到她的身上。
她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踩在下一块红线所标注的玉砖上。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周围的石碑再次变换方位,但依旧没有触动机关阵的迹象。
看来,若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石碑的位置会变化,但不会启动机关阵;若是走在了不相干的地砖上,石碑阵没有反应;若是走在了有陷阱的地方,石碑阵就会激活机关阵。
江蓠继续向前走去,连着走过一百零八块石砖之后,整个石碑阵都开始变换位置,“咔嚓咔嚓”的机括声不绝于耳。
当这一切声响都停下来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依旧是一面石碑。石碑是白玉雕成,但碑面上所篆刻的文字,已经不再是一个“道”字了,而是“丹霞宗”三个云篆大字。
她回头看去,身后的碑林依旧是原来模样,四四方方的碑林仿佛没有起点,也没有尽头。但想来,张问水只要稍稍一动脑子,就不难想到,沿着她用蓝色符墨标出的路线,就能畅通无阻地找到出路。
这时候,面前的石碑倏然间开裂,“丹霞宗”三个大字分成两半。
开裂后的石碑向着两侧移动而去,在中央架起了一道金色的光门。
“丹心求道意,百炼叩长生!”
光门上,这两行银白色的大字清晰可见。
江蓠向前一步,走进金色光门之中。
一刹那间,天地骤然转变,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被塞得满满的大殿。
一连几十个木架子一字排开,木架子上满是各种各样的玉简。在木架子旁,还有一个个木箱子,有的木箱子上贴着封条,有的木箱子已经被打开了,露出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储物戒子。她捡起一个储物戒子,将神识探进去一瞧,却发现这储物戒子里也是各种各样的玉简。
想来,这里就是丹霞宗的藏书楼吧?
江蓠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一个木架子一个木架子的收拾,将所有的玉简收到储物项链之中,慢慢向后探索。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她才将整个书架上的玉简都收拾完。
木箱子里的储物戒子本是不能被收进储物袋中的,但还未认主的不在其中。
更不必说,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些储物戒子就算是有主人,那主人死后,戒子上的神识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因此,江蓠得以顺畅无阻地把储物戒子都收进储物项链里,只等着回到门派后再整理。
不知怎么回事,她把整个大殿扫荡一空的时候,张问水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难道他没有跟上来?
倒是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也不知道那条路的终点究竟安不安全!
江蓠很快撂下了这个念头,走出空荡荡的大殿,把目光落到了大殿中被阵法封闭起来的灵药田上。
这里应该是地下的某一处空间,抬起头来的时候,根本看不到星空,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长明烛的烛台,在穹顶上轻轻摇曳。
长明烛的辉光里,眼前的一切犹如蒙上了一片月光,处处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在浅白色的辉光里,江蓠看得出来,丹霞宗消失的时候,应该遭了一场大难。
那灵药田上的阵法已经毁了大半,只剩下一层一捅就破的灵气薄膜,灵田中也是空荡荡的。
也许是没有阳光,无法维持灵植正常生长的缘故,也许是其中的珍藏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的缘故,灵田里寸草不生,倒是一些被粗暴翻找过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大殿两边,各有一座独立的青色小楼。江蓠先去瞧了左边的一个,却见门前的牌匾上,写着“丹器阁”三个大字。
她走进门去,首先映入眼睛里的,是一地乱七八糟的白骨。有的白骨上,还覆着一层法衣。
她取出天雷剑,轻轻挑动法衣,大部分法衣一动就碎成了齑粉,无声洒落在地面上。但是,也有几件法衣的材质很不错。这一万年的时光,并未能让它们随着主人的尸骨一起风化衰朽。看来,真正能永恒的,往往都是死物。
江蓠把几件能用的法衣收到储物项链里,却没能找到储物法器一类的东西。大概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储物法器,早已经被敌人当成了战利品带走了吧!
穿过正厅,便是一条回廊。回廊两侧便是炼丹室,每一个炼丹室里,还残留着些许玉瓶、玉盒等物。
但无一例外地,炼丹室里的丹药等物都荡然无存了,那些玉瓶和玉盒也都是空的,被搜刮得相当干净。
她上上下下瞧了一遍,除了白骨和风化成尘灰的法衣,没能找到任何可以被称作是“宝物”的东西,连一尊丹炉,一粒丹药都没能瞧见。
倒是又搜罗来了一批玉简,看来,扫荡了丹器阁的修士,是个不爱读书的,对玉简这种东西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