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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东发和张凡

王东发和张凡

王东发爷爷退下来后,张凡父亲接了队长职务。

都是村里的“高干子弟”,又同龄,张凡和王东发自然能走到一起。小孩子与生俱来喜欢拉帮结派、成群扎堆,张小朋友和王小朋友也不例外,他们在一起没什么正经事,滚铁环、拍画片、摔“饺子”、摔“宝”,偶尔无趣,还挑挑事、打打架,也辩一辩“我爷爷官大还是你大官大。”

孩子不记仇,前一天张凡还站在高崖上趁王东发不备,尿他满身满脸,第二天早上王东发又喜眉笑眼偷偷把家里烙的油饼拿出来给张凡吃。张凡一边吃着油饼一边认真地说:其实你爷爷官大,你看他都比我大老。王东发一高兴,第二天又给张凡带来了其他好吃的。

王东发给张凡拿好吃的,并不是王东发家富,张凡家穷,而是那年代家里除了馒头面条,难有诱嘴的东西,于是油饼、点心、江米条、方便面都成了宝贝,哪家的孩子要经常能捧着这样的“伙食”出门,可是很荣耀的事情。王东发有着爷爷这个退休老干部的宠爱,自然好吃的多一点。

这边吃人东西放了软话,那边一急,张凡又说自己父亲官大。这时候王东发不是想着怎样和张凡辩,而是寻思着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以收买张凡。

张小朋友和王小朋友虽然内部闹,但在对外的问题上却非常团结。偷苹果一个进园一个放哨,打架一个拉腿一个抱腰,村里人惹不起他们,村里孩子更惹不起他们。

大人们就教育孩子:“见了那两个货(秦西骂人话)离远点。”

这更长了两个小朋友的志气,戳鸡逗狗、摘菜拔苗,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准确无误朝着流氓阿飞的方向发展。

直到李展的出现。

新玩伴李展

王东发20多年后还清楚记得李展的出场瞬间:凌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脸,身上披着一件似毯非毯似衣非衣的织物,初冬的天气,一大早房檐上还挂冰凌子,他的腿却裸着。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戾气与仇恨,嵌在五六岁孩子的面庞上实在让人不忍。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镶着木柄的铁锉,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李展不是村里人,他来这里,是投奔他唯一的亲人——嫁到村里的姑姑。

李展的父亲是个勤快人,母亲是个聪明人。

刚知道到新疆摘棉花能挣钱那一年。新婚的小两口就一路北上,摘棉花去了。彼时,李展还以液态形式分别存在于父亲和母亲的身体里,所以想象不出父母是抱着怎样的心思离开的。直到多年以后李展隐约觉得,他们出去是为了挣钱,为了过上好日子。

虽然王东发爷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重复着:好出门不如赖在家。也的确,自从黄河泛滥那年他从老家来到村里后,除了当干部那些年偶尔到县里、镇里开会,竟再也没有离开过村子一步。他是穷怕了、饿怕了,再也不敢离开肥沃的土地。

李展记事的时候,他父母已经到新疆三四年。日子说不上有多好,却经常能吃上肉,这是新疆留给李展最清晰最深刻的记忆。当然,李展记忆更深的是——爹死了,妈也死了,家没了。

多年以后,李展脑海中常常会浮现让他痛苦不堪的画面:一望无际的棉花地里,一个女人被粗野的男人摁倒在了棉花堆上,脱衣服、喘息。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而那个男人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那时正在辽阔棉花地的那头一心一意地采摘着棉花。那亢奋强烈的喘息声毕生驻留在李展的耳朵里,每一次响起都让他撕心裂肺、痛苦不堪。

姑姑从来没有在李展跟前提起过有关新疆的事情。只是让他从此以后喊她“妈妈”。姑姑没有孩子,李展就成了她的孩子。

李展刚在村子里住下,就被张凡和王东发盯上了,他们看不上李展的脏样子,想教训他。

“你去,把那个野娃找过来。”张凡命令王东发。

“他……他在大椿树下呢。”一泡尿的功夫,王东发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大椿树下?”张凡有点不满地问,“干啥呢,怎么不叫过来?”

“你去看吧,挺吓人的。”王东发怯怯地说。

那是李展第一次露狠。他攥着那把从新疆带回的铁锉,在一只小狗身上一下又一下地捅着,狗还没死,紧咬牙关、咽着最后的气。又是一下、又是一下,狗的内脏涌了出来、血流满地,李展却没有停下。

“你——你……”李展猛地回过身来的时候,王东发吓哭了。

“狗咬我!”李展淡定地说完,在地上揩揩手上的血,走了。

两个小朋友站在原地,半天没有挪动步子。

就那样,李展血淋淋地走进了张凡和王东发的生活里。

村里开村民大会,研究每年一次的分地大事。每年都有娃出生、每年都有人死去、每年都嫁姑娘、每年也娶媳妇,所以,宫里村的地每年都得重新划分。李展的地分不分。队长说,没有这方面的政策,所以分也行,不分也行。

就是那一千多亩地,这边分了,那边就少了。所以全村几百号男女老少,除了李展姑姑一家据理力争外,其他人都投了反对票。

张凡想起了那条死不瞑目的狗。他拉着当村长的父亲给李展分,父亲不答应,他就躺在地上打滚、哭。他怕父亲得罪李展,更怕父亲会像那条狗一样被李展捅死。

父亲不知道孩子的好心,踹了张凡两脚。但毕竟是自己的种,得自己爱。“进了咱的村,就是咱的孩……”村长的话在情在理,分,他一句话,不分,还是他一句话,说是让村民们投票,但真正做主的还是他。

分地大会之后不久,有一次在半道上,李展截住了路过的张凡和王东发。

“你……想弄啥?”王东发小朋友磕磕绊绊话没说完,又哭了。

王东发之所以哭,是因为他每次一见到李展,就想起了那条狗。及至后来他追溯起来,那也是他见过死得最惨的一条狗。很不幸,这种非凡并且不愉快的经历让他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龄就碰上了。

“给!”李展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出人意料的,他伸手递来两颗拉丝糖。是黑黑的,嚼软后,能从嘴里拉出很长糖丝的那种,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市场价是一分钱一颗。高高儿童时期最快乐的回忆之一,就是站在门前的石墩子上,把黑色的拉丝糖拉得很长很长。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那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嘿嘿,糖!”王小朋友记吃不记打,看见糖,连哭都忘了。

李展给的糖,不敢不接。张凡也赶紧拿了一颗刨开放进嘴里。并且弄巧卖乖地补充说:“真甜!”

吃完糖后,他们三个就拉着手一起去玩了。

看到李展攥在手里的铁锉,两个小朋友还是会害怕。但王东发已经不再哭了,只是害怕而已。

这段故事的节点是1987年,或者1988年。苏联还没有解体,当然,这与他们无关,他们关注的是年龄到了,就要上学了。

张凡的父亲是领导,就提前把张凡送到了学校里。那时张凡还挺美,觉得坐在教室里跟当领导干部的感觉差不多。回来就给李展和王东发吹牛皮,吹完了问,谁想去坐坐不,给我买果丹皮。

李展和王东发不理他,手牵手玩去了。

过了没几天,领导干部的感觉没了,张凡在教室里开始坐不住。屁股痒,使劲挠,挠得到处是血。他的村长父亲说,羞你先人哩,叫你念书,你倒把屁股念烂了,快朝回滚。张凡听了巴不得,就兴高采烈告别了短暂的求学生涯。

就在张凡退学后时间不长,活泼快乐的王东发感觉周围的世界变了。其实世界没变,公狗还在追母狗,苍蝇对着屁股生臭蛆,是王东发长大了,他脑子里开始装事,不再无忧无虑。

那时,三人躺在干燥的麦秸堆里,会谈起自己有一竿子没一竿子的理想。张凡想当大官,管很多人,王东发想当解放军,腰里别支枪。轮到李展,他却不说,只是呆呆地望着天。

王东发捅捅他问:“看天干啥,你想当飞行员?”

李展说:“才不当飞行员呢,我要去少林寺。”

“当和尚?”张凡说,“和尚不准娶媳妇。”

“你才当和尚。”李展坐起来强调,“我要去练武!”

风吹着麦子一茬又一茬,根扎在黄土地里的小子们也是见风长、见水长,没几年,就一节一节的高大起来。

2000年,王东发爷爷的15亩地,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村民大会之后,分给新出生的小孩、分给嫁过来的媳妇、分给入赘过来的女婿,已经不到10亩了。张凡的父亲还是村长,口粗、脾气大。李展的姑姑死了男人,独自一个人拉扯着李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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