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赵子言便出了门,自去寻村长议事。
赵氏收拾完厨房出来,就见院子里两个孩子正头碰着头捯饬着昨天收的桃花花瓣,脸上不由带了笑,端着热茶走了过去。
蒋卓恩轻而有节奏的用石杵槌着石钵里花瓣,槌几下便停下来等着二狗撒入一把花,二狗觉得新奇好玩,撒一把花便自娱自乐的咯咯笑,小小脸蛋红扑扑的,蒋卓恩看着就想咬上一口。
赵氏将茶具摆上石桌,同蒋卓恩二人围坐在一起。
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脸,赵氏有些晃神,茶水倒得溢出了杯子都不自觉,蒋卓恩赶紧提醒了一声,赵氏回过神来,有些赫然的笑道,“看我,真是大意。”
自赵子言提了要去景宏城,赵氏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想到赵子言居然在益州主城留有宅院,蒋卓恩猜想他们大概原本就是那里人,只是因故背井离乡来到了这桃花村,赵氏对于回去似乎心有抵触,恐怕是一段不愿回首的过往,蒋卓恩暗叹了口气,试探的问道,“嫂子可是不愿去景宏城?”
想到丈夫坚定的神情,赵氏缓缓摇了摇头,“只是舍不得离开这里。我和你赵大哥虽是外来人,在这里不过住了三年多,但这里的人质朴善良,村里人总是互助互帮,日子真是过得安宁满足,又有了二狗,这三年大概是我过的最开心快乐的三年了。”
二狗听到自己名字,便转头看着娘亲眨巴着黑亮大眼,赵氏脸上漾开笑容,抬头摸了摸二狗的脑袋。
“阿卓也喜欢这里。”蒋卓恩确实很喜欢这里的生活,与世无争,简单快乐,“嫂子且放宽心,现在的形势不得不走,待日后太平了,再搬回来就是。”
“是啊,等以后太平了,再搬回来就是。”见蒋卓恩笨拙的开导着自己,赵氏心里暖暖的,方下定了决心,不再纠结。
示意蒋卓恩和二狗喝茶吃点心,赵氏接过石钵慢慢杵了起来。
两个孩子你帮我擦擦嘴,我吃你的一口,低声笑闹着,看着这其乐融融的画面,赵氏只觉得心里满满的。
直到安置了孩子们歇息,赵子言才披星戴月的回了家。
蒋卓恩听到门外模糊的低低说话声,想了想便没迎出去,还是等明天再问赵子言今晚有何收获吧。
将赵子言找出来的药物摆在桌上,蒋卓恩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细细翻看了一番。
那些疗伤吊命的药丸都用完了,剩下的都是她之前制的毒药迷药,还有一包白子泉先前制的药粉。
赵子言医术了得,连他都辨别不出这些东西的用处,可见白子泉那本秘方实是难得,蒋卓恩心里暗悔,早知道就该将那小册子随身带着,不该留在凉州大营--不过谁能想到雍州之行她会落得这个下场。低头细细回想了一番,好在还记得几个方子,蒋卓恩微微松了口气。
打开那包放了近四年的药粉,蒋卓恩捻了一些药粉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又放到鼻下闻了闻,没什么味道,也不知到底坏了没有,还能不能用。
这包药正是四年前金城一役中,白子泉交给白术要下到大尹****伙食里的药。事后蒋卓恩问过白术,只道是普通泻药,蒋卓恩想想往后说不定还能用得上,便留了一包下来。
这泻药过期了效果是不是更好?
蒋卓恩摸了摸鼻头,聊胜于无,还是带着用吧。想罢便找出她落崖时穿的衣衫,将药物重新往暗袋里放好,才上床歇息。
第二日从赵子言口中得知,这桃花村竟是要全数撤离。村内包括赵家不过十来户人家,迁徙起来倒也便宜,多数都是去投奔在益州各城谋生的子孙辈的。
村长的考量也很简单,桃花村藏得深难被发现,干脆都走了,即便这裕关山难逃战火,村内无人烟灭了生活痕迹,倒更能保全村子不出事,等到外间太平了,愿意回来的再回来便是。
这想法倒是和蒋卓恩昨晚同赵氏说的不谋而合,赵氏和蒋卓恩默契对视,蒋卓恩见赵氏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神情,心知她已过了心里那道坎,也替她暗暗高兴。
这日起,各家各户便忙碌了起来,收拾行李,捯饬屋舍,因着这次分离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光散伙饭就连吃了但半个月,几乎每天轮着一家来,倒是足足热闹了一阵子,冲淡了分别的愁绪。
陆续有好几户人家都先行下山,进了姜西城采买物件和马车骡子,做最后的准备了。
赵子言将新买的马车托付给暂住客栈的村民,才带着蒋卓恩往姜西城最大的医馆而去。
见赵子言二话不说便买了马车行最好的一辆马车,蒋卓恩心下琢磨,赵子言的小金库还真不少存款,这几日可谓花钱如流水,因二狗年岁小,坐马车去景宏城也得走上大半个月,怕孩子受不了,买了马车还不够,内里布置也是花了心思的,赵子言却是眼睛都不眨付钱爽快,乐的商家眼睛都笑没了。
看来以后跟着赵大哥有肉吃,不过去景宏城之前她还有事要办。
赵子言来医馆却是要买些常用药材和丸药带在路上好用的,家里存货已不多了。跟药童报了所需药物名称,便等着拿药结账,转头却不见了蒋卓恩,抬眼巡视医馆,才找到正埋头在药柜前的小身影。
“可是有什么想买的?”
蒋卓恩听见赵子言的问话,脸上不禁有些泛红,她可是身无分文的穷鬼,“没,没有,就是看看。”
赵子言见她这窘迫的样子,心下了然,脸上笑容和煦,“有需要的一并买了就是,跟你赵大哥客气什么。”
唉,债多了不愁。以后有能力了加倍报答赵家好了。蒋卓恩遂指了几样药材,赵子言招手唤来药童一并打包买了。
回到桃花村用了晚饭,蒋卓恩便借了赵子言的制药工具,按着记忆里的药方开始制些治伤救命的药丸,又拿出之前在山中采的花草和药材,熬了一盒以前用的蜡黄膏。
赵子言也不多问,只由着蒋卓恩捣腾,自己同赵氏将新采买的物件打包整理好,赵家的搬家准备算是做完了。只等着明日下山先入姜西城,休整一晚,后日便要启程往景宏城去了。
倒腾了一个晚上,蒋卓恩才将药丸弄好,起身垂了垂肩,可真是好久没熬夜了。
听见外间响动,心知赵子言夫妇已经起身,便开了门出去找赵子言。
赵子言也是习武之人,每天大早总要打上小半个时辰的拳,见蒋卓恩这么早出来有些惊讶,待看到她眼下的青影,微微皱了眉,“可是昨夜没睡?”
蒋卓恩挠了挠头,“赶着制药丸,眯了一会儿。”
赵子言便停了动作,坐到石桌边上,指了指身边石凳让蒋卓恩也坐下,“吃了早饭再去睡会儿,我们巳时中才动身下山。”
蒋卓恩在赵子言身边坐下,敛了神色说道,“赵大哥,我有事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