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之森尽头,天地昏暗,一片荒芜,地面残垣断壁上长满了杂草.
这里曾经是一座庞大的城池,一条银色的匹练从虚空倾泻而出,绵延直下,落在城池的中央,化作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流向的远方。
听族里的老人说这条河名叫忘川,起源于天之巅,消失于地之极,流过岁月,淌过洪荒,记载着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铭刻着生灵灵魂最深处的秘密,包罗万象。
若是有人从忘川河中超脱,便可洞悉宇宙最原始的密码,永生不朽。
大地与忘川交汇的那座破败城池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城楼盘膝而坐。
老人每隔一段时间便是对着河流打出一道流光,而后收回,每一次都会带出一团光晕,如同渔夫捞起水中的鱼儿般扔进身后的笆篓,娴熟、精妙的动作让跪坐在老者身边的苏云看的津津有味,直呼神奇。
“前辈,这些灵魂都是曾经死去的人的灵魂吗?”苏云昂起自己的脑袋,问着身边的老人。
“是的,他们都是这片天地的英雄。”老人点了点头,伸手抚摸着苏云的脑袋,而苏云则是在旁边这位老人的手中蹭了蹭,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小猫。
也只有在这个与修炼者隔绝的遗落山脉的深处,在这个老人的身边,苏云才能做回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苏云如今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却始终无法踏入修行之路,因为不能燃魂。
所谓魂,乃是生灵的本源所在。
生而为灵,纯净无暇,然而天地是一个大熔炉,包罗万象,其中自然也是有着很多的浊气。
这种浊气能够蒙蔽人的神觉,污秽先天本源,需要以魂灯为引,开神觉,照亮修炼之路,方能熔炼浊气,提炼精气,从而踏上修行之路。
而苏云的魂,根本无法点燃,自然也无法修炼。
随着年岁的长大,家族中同辈的人都已经修炼小有所成,而苏云则是被人耻笑,被誉为家族第一废物。
面对家族中人的冷嘲热讽,苏云没有放弃,试图点燃自己的魂。
直到某一天,误入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地方,见到了这位老人,苏云的心才平静了下来。
“前辈,难道不能点燃魂火,便无法修炼了吗?”苏云在这位老人的面前沉默了良久,开口问道。
这位老人一直在打捞迷失的灵魂,借着老人的手,苏云近距离的观察了这些纯净的灵魂很多次,却没有任何的感触。
渐渐的苏云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丝的失落。
八岁开始燃魂,八年之后,依然是无法点亮魂灯,这是一条辛酸路,只有真实走过了才会懂。
苏云走过了,却依然不甘心。
“也不尽然,天地初开,清明一片,世间精气充裕,那个年代的生灵无需燃魂便可修行。”
老人挥手间再度的打捞起了一个灵魂,看了良久,而后摇了摇头,将这个灵魂放进了身后的笆篓中。
苏云看了看老人身后的那个笆篓,若有所思。
跟在老人的身边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苏云知道,那些被老人收进笆篓的灵魂将会送往忘川的尽头,进入转生池,然而从池边的大树上结出果子。
果熟蒂落,化而为人。
老人说,人生就是一个轮回,前世今生,尽归忘川,正如生死,归于天地。
有时候苏云真想一头扎进忘川河,走过今生,然后树上结出果子,落下来世,但是这条河这有一种伟力,只有从天之颠随波逐流的灵魂方能进入忘川。
“如此说来,我岂不是今生再无修行的可能?”苏云声音低沉的问道。
他的身体中的精气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是不停的被世间浊气所染,若无魂灯的指引,此生都无法见到修炼之门。
若是连门都见不到,又该如何推开那扇修炼之门?
看着沉默的老人,苏云的脸上渐渐的升起了一抹失望。
沉默很多的时候便是代表了默认。
默认了苏云一生都不能修炼的事实。
“其实你可以在这里当一个摆渡人,接引迷失的灵魂。”片刻之后,老人的声音再度的响起。
听到老人的声音,苏云本能的回过头,原本失落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期盼。
老人的全身没有任何的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老人。
但是苏云却不相信,能够在忘川河畔引渡迷失的灵魂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苏云失望了,因为下一刻,老人的话便是彻底的熄灭了他心中刚燃起的希望。
“摆渡人靠的不是修为,而是心,你即无魂,自然不会受到忘川河的迷惑,正是继承我衣钵的最好传人,只不过,从此后,你便是要与过去彻底斩断,你愿意吗?”
老人将手中的动作停下,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苏云。
这一刻,那双浑浊的双眼中,爆射出两道精芒,盯着苏云的双眸。
这两道眸光落在苏云的眼中,耀眼无比,仿佛成为了天地间的唯一。
“轰。”
陡然间,苏云的心神轰鸣不已,老人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轰隆而过。
璀璨的眸光将苏云眼前的一片黑暗照亮,那里宽广无比,却也空旷无比。
见到这幅场景的苏云顿时心若死灰。
族中引导苏云的前辈对苏云讲解过。
那个地方名叫识海。
识海广阔,浩瀚无垠,被后天迷雾遮蔽,灵魂居于其中。
修炼之人点燃魂火,照亮识海,以魂火之光为引,从无尽的雾霭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这条路便是修炼路。
而此刻,苏云浩瀚的识海中却是空旷无垠,本该盘坐于其中的灵魂却是无影无踪。
一个连灵魂都没有人,又怎么能点燃魂火?
多年的努力,化为一场泡影,可笑,可悲。
“无魂之人,无魂之人,无魂之人,哈哈哈......。”
苏云笑了起来,很是癫狂,泪花划过脸颊,模糊了视线,恰如曾经走过的路。
“既然无魂,为何能活?”苏云仰天怒吼,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万物皆有灵,灵便是指魂,如无魂,便如山中土石,若无魂,便如行尸走肉。
无思,亦无念。
苏云却是有着自己的思想,有着自己的意识,他有灵,但是却识海却是无魂。
“魂乃是灵的一种称谓,一般都会成形,潜藏在自己的识海中,你有灵,却无魂,说明你的魂很弱,散落于四肢百骸,自然也无法点燃,当你有一天将你的魂凝聚了起来,便是能够打通修炼之门,但是不能修炼,又如何凝魂?”
老人看着苏云近乎于失去理智的行为,开口说道,声音凝重,如同重锤,敲进了苏云的心里。
时间无声流淌,忘川河依然宁静,在河水中沉浮的灵魂如同天上的星辰,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苏云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对着老人一拜,而后走出了城楼。
“如果有一天你斩断了过去,可以来这里找我。”老人的声音在苏云的背后响起。
苏云头也不会,只是点了点头,便是大步的向着遗落之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