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闭上眼睛,听任小懒平静的心跳。
若有人问他,此生所求何物。
他可能什么也说不出。
因为那时的他,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现在他知道了。
忽如其来的温暖涌进他的心脏,只觉得瞬间有了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心定的时候,心跳是好听的糖,他笑着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仿佛抱住了宁静的药方。
像困在噩梦中的孩子,拥有了温暖的依靠。不再无力,不再渺小,再也不会恐惧,那黑夜的无常。
任小懒恶狠狠地用脑门砸他的胸膛。
咚咚咚,咚咚咚。
他抱着她,滚在草地上。
哈哈大笑。
一瞬间他想起他前生重重,想起至死的追求,和那些,葬在漠北的朋友。
想起他之前面对星空时的不安——他讨厌星空以它近乎永恒的面孔,随着四季的轮回,机械而苍白地不断扭转、变换。
在这遭神软禁的日子里,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像星空一样凝固、无法逃脱的梦里,顺风顺水,却万般无奈。
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个世界,因为这里生机勃勃,因为这里,没有神。
这里,有朦胧的未来。
他不恋旧,一向朝前看,不回头。总是随意地笑笑,感激过去的一切,并让他们如野马般翻山而过,消失在永存的时空。
而这一次,他想永远记住这里的一切。
他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侧着头,看任小懒的眼睛,如星辰般闪亮。
“如果一定要给喜欢找理由的话,那就一起找吧。”任小懒伸手,捏他的鼻子:“给我讲你以前的事吧,苏青,让我看看我到底喜欢你那儿了。”
“讲我遇到你的那一世?”
“嗯啊。”她翻出牛肉干在吃,嚼啊嚼的,眉眼带笑:“就从你爹要把你嫁给公主的那次讲起吧。”
“啊,那个啊。”苏青苦笑,像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去:“上来就说这个,喂,你是不是早就想问了啊……”
“当然了!”任小懒捏拳:“这可是我第一个情敌,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公主被我截了胡,气得秣兵历马要来‘娶’你人头!我早就想听了,而且我好像听说,后来那位公主气急败坏带了八十万大军,差点把你国给灭了……你快讲!”
苏青笑而不语,他伸着手指,给任小懒指天上星宿的轮廓。
“看,那是天蝎、那是巨蛇……”
两人躺在苍茫的原野上,枕着大地的心跳,看天蝎盘踞星河,看流星悄然飘过,看横贯亘古的风,悠悠带着他们的笑语,飞到看不见的天堂。
一切就像很久以前,他与她相遇的雪原。
那是他走下神坛后的第一世。
他们走过春天,身后,云霞漫天。
壮丽的火烧云布满天空,白色的鸽腹染上绯红,黄昏的日轮皇皇落下,沉入云海,最终,将它炸裂成骇人的金黄。
他站在岸上,看她拎着洗好的白鱼,从溪边走来。
她披着半干的黑发,一双古铜色的眼睛,被夕阳渲染,宛如末日烛光。
那是他与她的开始。
那时他们抓鱼烤鱼的那条小溪,还只是条野外的无名小河。
后人将那条河命名为“龙溪”,想从这不死的自然中,寻找那惊艳历史的身影。
可他们留下的,只有传说。
和那见鬼的塞外名吃……龙溪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