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铮看了少校一眼。
那一眼，极长，又极短。
然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跳入黑色的池中。
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因为，那池中的水，都变成了乌黑的、浓密的云。
曹铮的身影，在没入云中，消失不见。
少校打了个响指。
水池在瞬间恢复正常。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月亮的倩影在飘飘荡荡。
然后他就蹲在池边揪草玩。
直到白鹰下车，给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少校默默站在水池边，接受批评。
然后白鹰气呼呼地走了。
白啾叹口气，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见白鹰上车，便只好跟了上去，一块儿开车走了。
少校在水池边又站了一会。
风有点凉，他打了个喷嚏，就哆嗦着，回屋去了。
他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盖好毯子，猫了一会儿，又摸出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
漆黑的客厅了，电视屏幕闪烁着斑斓而迷离的光，悄无声息地演着虚拟的悲欢离合。
少校半阖着眼，枕着帆布抱枕，任由电视演着彩色哑剧，他可能在想事情，或者只是有点累，想听一听自己心脏的声音。
电视的光在他的脸上不断变换着，红的、紫的、蓝色的……金毛小狗崽蹭过来，哼哼唧唧地卧在沙发下面，抬头，看他。所以，当他听到动静往下看的时候，就直接落进了它那双纯净的黑豆眼里。
“有时候，我就想着……”少校伸出一只手，把小狗捞进毯子，让它挨着他的下巴趴着：“很多事情，其实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
“可我总是……做得不够好。”少校喃喃自语：“所以，就犯了很多错。”
小狗开始咬他的衣袖。
“比如曹铮，当年我要是再早一些解决他父亲的事，他可能就不用经历那样残酷的事了。”
少校用下巴蹭蹭小狗的额头，继续念叨：“我知道他其实有很多事想和我说，我也的确应该和他好好谈谈……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这一耽搁，就是二十年……”
“还有这一次，明明可以和他说，让他准备准备，去刀魂冢，和他刀柄中的狼好好谈一下……争取和狼达成共识，再好一些的话，能和它建立契约。这样的话，以后万一他遇到一些棘手的事，胜算也能大一些。”少校闭上眼睛，用极轻的声音继续说：“或者说，活下来的几率会大一些……”
“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很小一点点，刷碗还得站在小板凳上开始，一直到现在……我感觉他要是留点头发的话，估计得比我还高一些。”
少校搂着狗，哼了一会小调，待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才继续说道：“明明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好好和他们说的。说我担心啊，说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的啊，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给我缺胳膊少腿儿啊。”
“然后像正常的好老师那样，使劲给他们传功嗑药添装备……可要是真的都像小说里写的那么容易，这世界早就主角遍地走，大神贱如狗了。”
“然后。”少校翻过身，平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就搞砸了。”
“搞得他们很伤心，我也很难过。”少校把爬到他肚皮上的狗崽子扒拉下去：“曹铮的事是这样，小懒、白鹰也是，还有沈东篱……如果我能更好地处理这些的话，很多东西，都会不一样的吧……”
“所以你还差的远啊。”曹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少校“腾”地一声坐起来，看向他。
曹铮的肩膀上，立着一只燕子。右手，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左手，握着修长的、雪白的刀鞘。
风尘仆仆。
他肩上的燕子，拍拍翅膀，飞向少校。
少校伸手去接，那燕子，便施施然落在他手心，变成一把漆黑的手枪。
“少校。”曹铮将刀插回刀鞘，发出利齿咬合的声音：“我一直都想和你说……”
“虽然你教人的法子真的很次。但，在我眼里——”曹铮一字一顿：“你比我父亲，更像我父亲。”
少校站起来，看着他，不说话。
“少校。”曹铮拔刀：“请赐教。”
少校笑了一下。
然后从虚空中，抽出一把纯黑的刀。
“好啊。”他说：“既然你用【白马】。”
“那我就用【武判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