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隐不置可否,即便是已经划给他的宝藏他也并没有全部的处置权,毕竟那是庞大到难以估量的数目,但近些年义父的手是越来越松了,六万两黄金只是九牛一毛,不过地库角落里两个被灰尘封上的箱子,多了或者少了根本无人注意。
幼时影子团里长一辈逗他,说看到他亲生爹娘在集上跟汉人入关去了,他把地库里极品宝石揣了一怀偷跑出去,一路隐藏踪迹逃过数次追捕,最后还是血屠父亲自去带他回来。一小半宝石已经遗落在逃脱挣扎中,管帐的二叔算盘珠子拨拨,至少损失了数百万。
血屠父按住怒气把他叫到面前,也不要他跪,闲话家常似的问道:“伊斯格,不想在我这里待了?”
左隐还在不高兴,一双大眼睛望着左肱狈爷,目光里杀气渐起。
看到他那孩子气又不羁的样子,血屠父的气莫名也消了大半,“要走为什么不跟我说,还拿我的东西?”
听到这话左隐不免小儿气短,他摒了半晌见义父不像要大发雷霆的样子,于是斗胆开口道:“这些我日后都还的上,借义父的东西不过是为了偿还那个女人十月怀胎生我的恩义,谁知是狈大爷诓我。”
“生你的恩义?你觉得自己可值得这些?”说着用足尖踢了踢地上的包袱。
“哼…”左隐嗤笑一声,从身上弹下一只瓢虫盯着看。
旁边几位叔叔先是一怔,随即抚掌大笑。
“哈哈,这孩子…去罢,这包东西拿去。地库里第三排第一窟就给你了。算义父给你过生辰。”
“生辰?”他眼圈红了,显然松了一口气。
“下个月初九你就十二了,马上有一单大生意,从这单开始,以后分红都算你一份。”
”谢义父。”他脸上劫后余生的快慰已然消失,拱手退了下去。
“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不怕…”有人担心。
“伊斯格聪明得很,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个人若连父母亲情这回事都能看得透彻,其余也没有什么能绑住他。你觉得他爱钱么?那些宝石对来说连玩具都算不上。”
“现在他自然不知道钱的好处,所以才没有拿银票黄金,日后有了女人可说不定。”
“女人?”
“这孩子外冷内热,难保不是个情种。”
情种…血屠父脑中忽然闪出了七年前这段对话,从他身上搜出的宝石…那些宝石里曾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呢…他跟对面的人笑了一下掩饰着莫名的不安。
“袋子里是你要的东西。”
血屠父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事关天下的至高机密就这么给我看了?”
“上次那一百万两黄金?”
“哈哈哈,果然不便宜。”说着放下一盒银票。
对方在阴影中轻移水晶杖,头顶小孔射进来的光线穿过杖头水晶球汇聚于一点,银票纸质干燥,纤薄而坚韧,顷刻间已经烧着。
“老身要的是金子,不是废纸。”她说的每句话都像下咒一样邪恶嘶哑,可血屠父面具就是黑暗中一张不变的笑脸。
“好眼力。您的金子原封未动,还在渔港城。”
对方满意地轻咳了一声,问道:“那小子可跟紧她了?”
“我这义子是成事的关键,只是还需淬炼淬炼。”这话表面听起来是客气,但血屠父对左隐还存着一份疑虑,只是不便明示他人。
“你看着办罢,你布下的这一颗暗棋,吉凶难辨…”
“难道您没算出他二人的星轨吗?”
“你当星轨是那般如此容易推演得出的?何况身世畸零之人,出生的时辰方位皆不明了,要从千万束星轨中拨出那分毫不差的一缕,精研之外还需天机恰当——他二人初次相见是何时?”
“伊斯格九岁跟着驼队路过京城被那丫头当作小叫花打赏了两文钱,一直记着这奇耻大辱。别看他面上寡言平和,但骨子里天生傲岸,从未受此轻视。”
“我看他对那丫头倒不像有半分记恨的样子,别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罢。”对方嘲讽十足。
血屠父已习惯了这样的语气,哈哈一笑解释道:“报复那丫头对他来说不过踩死一只蝼蚁罢了,如果不是他以大局为重,只怕这条线索已然断了。”
“哦?也罢,虽然流水无情,但落花似乎有意,你的如意算盘还是打得不错呵。”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普罗的战事,刀兵一起,无禄天书或可重现人间…到时候…”血屠父抚摸着鬼头刀柄,掩饰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咔咔咔咔咔咔…”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随着衣袂摩擦声渐渐远了。
血屠父掐指一算,左隐的三件事也该办的差不多了,他拿着袋子掂了掂并没有打开,反而放入怀中。倘若左隐取了西门红袖的性命回来,便命他打开袋子将这秘密揭破了,待时机成熟用来钳制程魁玉方尽其用。
至于其余两个任务,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而此时左隐正为着剩下的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焦头烂额。
替换燕王的人已经到了,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似乎微微抱恙在身,他惦记着给魁玉准备礼物也没放在心上。才短短两日一夜,到了该动身的时辰,才发现那替身已经高烧得不省人事。
治与不治,按他以往的脾气,定然用幻术封了他心智,铁面无情地往水牢里一扔,死活自有天定,无论何时计较起来都怪不到他头上。
可心里装着一个女孩子十五岁的生辰,他到底不愿他经手之事冲了魁玉的阴鸷。
重金延医诊治,原来是嗓子里长了个大疔,溃烂穿孔,即便治好了也会成为哑巴。小宫主笑左隐妇人之仁,竟将计划推后了几天等那替身烧退痊愈,成了个货真价实的哑巴才动手将奄奄一息的燕王换了出来。
“他成了哑巴,你倒不必用动幻术了,平白省了许多力气———力气可都用在那一位身上了。”小宫主笑他。
“到时候义父跟前…”
“知道了!那你可得对我好些!”没有任务时小宫主佩戴着银铃,在秋风中细碎地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