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到他那副无赖样,但魁玉已经在心里勾画出来并在脸上画了几个大大的乌龟王八。听到昱音窸窸窣窣拿着绳子走过来,她不由地向后退却:“等等!你先别过来!要不还是捆手吧,一条腿我怎么走!你又不让我骑马…”
“怎么突然话多起来了!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一轮下来你的能力会翻成四倍,不过你底子那么薄,四倍也不算什么。到十六倍的时候大概可算作一个小成吧。”
魁玉无奈央求道:“我没说要放弃,只是捆了腿我肯定跟不上你,白白耽误了行程。从腿改手这还不行吗!”
“不行。”昱音过来就要把她撂倒,谁知一扳之下居然纹丝不动,再推她已身形一晃用金刀诀里的身法躲开。
昱音暗自好笑,她不会真以为蒙着眼睛还能从他手里逃走吧。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你还有力气玩?还是省省留到之后吧!”说着丢出一绳,绳子两端系着两块路上捡来的拳头大的石块,飞快旋转着缠紧她的小腿。
魁玉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膝盖手掌火辣辣地疼,眼前黑洞洞的鼻子一酸就要哭起来。
昱音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委屈的样子,笑眯眯道:“要我动手还是自己来?”
“不劳师兄大驾。”她揉了揉眼睛,突然感觉脸上多了块棉布小心翼翼地从额头擦拭到脸颊、鼻梁、下巴。
很舒服,好像又回到婴儿一样,她的情绪也柔软安静下来,接过昱音塞在她手里的绳子。
“跪坐好,喏,从这里绕过来…对,就是这样。”
魁玉把脚腕和小腿牢牢捆在大腿后侧,从正面看就像左腿只有半截。
“你先试着站起来,站不起来可没有晚饭…喂!别赖着不动啊!我在前面半里处生火烤肉,来得晚就没有了嘿。”昱音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头,上马疾驰而去。
“哎!我…我不是…你先等等!师兄!”魁玉真的要气炸了,可是再生气又能怎样呢,听声音他已经走远,再磨蹭下去真的没饭吃了。
“可惜啊可惜!哈哈!”昱音回头偷看,天色昏暗之中也看不清什么。
魁玉用尽全力撑起身体,变换了好几个姿势,翻过来滚过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右腿可以使力的角度,变坐为蹲,摇摇晃晃单腿站了起来。
这怎么走呢?
大概只能跳着走了!
跳着走?又不是兔子!
昱音特意抓了只皮毛油亮肥硕健壮的大兔子肚子里塞上几种草药烤上,那家伙循着香味也该找来了吧。
哟,真的来了:荒山野岭里一跳一跳的,还有点吓人呢!旁边走着的马眼神也是怪怪的,估计没见过这种神经病吧。
昱音捧着肚子笑得直打滚,这么又乖又倔又呆又气呼呼的兔子真是太可爱了。只是怎么又滚了一脸脏,哎看来刚刚是白给她擦了。衣服也实在破得看不下去了,不过没事,很快就要到西南十小国了,只怕到时候衣服多到拿不动。
“小心!别碰掉我的烤兔子。”
“兔子还在吧?”魁玉摸索着坐下来,咽了口口水,肚子饿得已经有些痉挛。
“给,先吃点干粮——慢点!喝水。”
“我腿麻了,还要绑多久?”
“是么,那可以把穴道封上了。”昱音在她膝头一点,顿时麻木全消,整条左腿都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样…最后还能恢复吗?”
“呆子,不能恢复还叫修炼吗!快吃兔腿,要烤焦了。”
饱餐一顿一顿,魁玉很识相地喂了马,期期艾艾地坐在火堆的另一边,暗自祈祷昱音能让她休息一晚。
“兔腿好吃吗?”
“好吃。”
“知道为什么好吃吗?”
“……”有种不详的预感。
“因为它爆发力大,瘦肉和肥肉的比例刚刚好。你的腿比兔腿可差远了。所以今晚的修炼是抓兔子。之前的兔子都是我抓的吧,现在该你了。”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这怎么可能捉得住!”魁玉激动地抗议。
“天都黑了,看得见看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我——”
“我要是你现在就抓紧时间,夜晚才是它们出来觅食的时候,早点抓住早点回来休息。”
话虽然不错,可兔子们睡了一整个白天,现在都神采奕奕活蹦乱跳的。论速度和敏锐,也许还在魁玉之上。她闷声攀上斜坡,左手挡在面前以免被树枝戳伤,还剩下一手一腿,好像只剩了半个人。
半个人?
半个人大概已经不能称其为人,也许已经变成了另一种东西。那又何必执着于人的条条框框,她现在必须找到一种最适合的行走姿势,不管看起来有多么怪异。
昱音毕竟不放心悄悄跟在后面,看到她时而以侧面为正面,螃蟹一样横冲直闯;时而把身体弯成一个环挂在树枝上从一端荡向另一端;时而缩成一团,从坡上滚下来。几乎试遍了所有的可能性。
“闹得动静这么大,兔子可都要跑光了…”他坐在树梢上满意地轻叹,抬头望见血红的钩月刺破云层。
“抓到了!”一声惊喜的欢呼,但随后并没有人蹦下来。
魁玉只是误打误撞摸到了树根下面的兔子窝。她虽然看不见,但凭手感也知道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兔崽子。
昱音听到她垂头丧气的叹息,不由摇头微笑回到篝火旁。暂且睡一会吧,夜还很长,他消除了这块心病,终于睡的比较踏实了。
天亮了很久熟睡的人都没醒来,因为一场牛乳般白而浓厚的大雾弥漫山间。露水打湿了木柴又熄灭了火堆,昱音被冻醒,他打了个寒噤坐起来——魁玉不在!
一丈之外除了雾气已经什么的看不见,喊了一声,感觉声音也吸饱了水分沉甸甸地传不出去。
这下真的慌了,他沿着昨夜上山的足迹原路找过去,一声声呼唤着,气吐不出去反而被雾气塞得胸口满满的。
这家伙!
魁玉躺在几棵松树之间的空地上睡得安详,身子下面一地的松针松果也不觉硌得慌,这样倒是没那么潮湿冰冷。胳膊死死地搂着一只灰褐色的野兔。这兔子静静地坐着不知是逃不了还是不想逃。
昱音自问:那么我呢?是逃不了还是不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