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他欣慰地想:只要阿陌没事就够了。这样想着拉紧了母亲的手,已经能看见山涧岩石迎面而来,他闭上眼不敢去想自己脑浆迸流的画面。然而再睁开眼时他依旧趴在山崖上,映入眼帘的是万丈深渊下三具已摔作肉泥的尸体。
他对着飘渺的云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喊,悲伤压倒了理智,在这充斥绝望的山谷,只有他的哭声回荡其间。当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却发现一家四口俱全,虽谈不上其乐融融但刚刚好像只是个梦。他也想质疑,但是又有什么敌得过阿陌的笑脸。
“怎么才回来啊,我做了香茅蘑菇汤,快来吃饭!”母亲身后跟着三岁的阿陌,同样的一句话又还原到她自杀之前的那最后一顿饭。原小路默然走到父亲用松木亲手打制的饭桌前坐下,阿陌在他膝下爬来爬去玩耍。其实那时候他只有六岁,可是在幻境之中却一次都没能觉察自己已经长大。
吃过饭母亲含着泪说带父亲出去散步,他试着用各种方式阻止,但一次又一次被打乱,悲剧一次又一次上演,直到聂二先生出现把他带走。
他其实该被淘汰的,原小路对这次甄选的结果充满了疑惑,直到他看见别人都看不见的阿陌,而且并不是他离开家时已经长到十二岁的阿陌,而是幻境里那个三岁的小孩子!
也就是说在人鱼的歌声里别人只是陷入自己制造的幻境之后识破,而他却是极端相反的例子,不但没有识破还把属于幻境的东西带回了现实,而且不是简单的东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啊?你快陪我玩!”不容他多想,幻境里的阿陌对他行使了弟弟的撒娇特权。
他一向宠着阿陌,这下年龄差了十二岁,他可不是更拿小鬼头没办法了。置之不理吧,他就会扑上来使劲摇,虽然像团影子似的不会真的摇动什么,但只要他换上一副楚楚可怜快要哭了的小表情,原小路就立刻放弃挣扎举手投降。
好在幻境里的阿陌没跟他嚷嚷肚子饿,他可不知道怎么给幻境里的人喂吃的。陪他玩了一会之后,幻境的阿陌居然像真的小孩子一样累得犯了困,原小路让他躺好,悄悄地给他讲着他们一路走来的故事。一想到远在中土深山之中的弟弟,原小路真的颇感无奈,他只能暗暗希望这个小阿陌快点消失,好让他继续之后的旅程。
魁玉敲门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阿陌却好像听不见除了他之外的任何声音,浮在矮榻上兀自睡得正香。原小路尚不确定其他人能不能看到阿陌,听到敲门声他本能的第一反应是先把阿陌藏起来再说。可是盖上一条薄毯,那毯子穿过阿陌的身体直接落在榻上。他只好把所有的床褥都堆上去,才算盖住了他的身体。刚刚两人相撞,他自己一下倒在榻上,推倒了叠的像小山一样的被褥,却不见了底下的阿陌。
他已经消失了吗?
原小路跟着魁玉苦儿上至庐中大厅吃饭,魁玉见他四处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于是问道:“你在等谁?”
“没什么,我……我是在看西门是不是真的被淘汰了。”
“你还真关心她啊,日久生情了?”苦儿哈哈大笑起来。
魁玉仔细清点了一下人数,在庐中只有十七人,面熟的已经所剩无几,不知舱底还有多少人。
“大路,我好感动!原来你的心里真的有我!”这令人肉麻的说法方式好熟悉——是西门红袖。
“你竟然通过了!”三人异口同声道。
“我早说过什么了,别忘了我已经参加了十二年,前面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今年我势在必得!”
“那你之前到哪里去了,我们怎么到处都没看到你?”
“我呀,当然是在厨房偷师学艺了。这种机会怎么能放过!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通过,还要靠在这学的手艺回酒坊混饭吃呢。这次回去,我的手艺肯定在兴都府能排进前五名了!”
西门红袖的一番话,把远离中土的几人又带回了已经离开十天的兴都府。虽然只有短短十天,他们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个月那么久。不知这即将到达的渔港城会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你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了?吓人吗?”苦儿对每个人的幻境都很好奇。
“哈哈哈哈,这就是秘密了。你们都觉得我不会通过?!哼!”西门红袖一脸打死也不说的决绝,只顾着品尝各种美食,顺带撩骚原小路。其实她是在船刚刚起航之后不久,就在厨房里发现了给水手和厨师吃的颠茄草。她偷藏了好几棵,刚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揉碎了吞下,然后找了个大酒桶钻了进去盖上盖子,想等一切结束再出来。
聂二先生怎么会不知道有人会使用这种小伎俩,很快就找到她敲桶让她出来,本想就地淘汰了她,但又经不住她连狡辩带哀求,甚至下跪脱衣无所不用其极。聂二先生的性格碰上这样的泼辣货也是没辙,他也从心底觉得发现可以钻的漏洞也不失为一种机智,于是也点头让她通过了。
原小路实在受不了她的眼波攻势,干脆换了个位置坐,刚坐下就看到小阿陌在对面委屈地盯着他:“哥哥不要我了?”
“怎么会不要你!”他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三个人被吓了一跳都停下来看着他。
红袖嘴里还挂着金汤玉线,她激动地咽下去抹抹嘴说:“大路哥,你现在好主动!”
魁玉冷冷地鼓了鼓掌,苦儿被逗得前仰后合,“看来我们这里真的要诞生郎才女貌的一对了!”
小阿陌也不理会别人,撅着嘴气呼呼地走了,原小路纠结万分,旁边又有两个女人一直聒噪不胜其烦,丢下一句“下船见”就跑去追小阿陌了。
“原小路!”魁玉叫他他只是回头笑着挥了一下手,“真的不对劲。”她喃喃道。
苦儿听到了在心中齿冷道:难道喜欢别人,不听你摆布就不对劲吗,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