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黑夜,开始笼罩着大地。
阎汀国的最北边,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将这个国家与外面隔离开来,这里也是铁沙城的边境处。在这个国家最北边的地方,除了荒冷的大山,山脚下散布者大小不一的石头,常年干冷的天气,这里的土地早已干涸成白色,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周围看上去也是荒无人迹。
但其实在西边的角落里,这里还是有一个小村庄。因此地地处偏僻,村庄里的人几乎不会外出,在山脚下自给自足,每半个月才有机会徒步几天几夜去附近的集市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
马石是这个村庄一个普通的村民,刚从邻镇回来,赶了好几天的路,终于快到家了。突然半夜下起大雨,正好看到一个庙宇,先进去躲躲雨。
夜晚的风,更是阴凉,浸湿着一种苍凉。马石将包裹里的布拿出来,找了一处比较干爽的地方,来来回回检查了一下屋顶,确定没有漏雨铺在干爽的地上,就地躺了下来。就在他准备睡觉的时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来到窗前,一直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仿佛在等一个人。马石在犹豫要不要出来打个招呼,作为鲜少见到外面人的他,性格淳朴,本来的想提醒一下他这里地理位置较偏,给他指点一下附近的地形。
于是本来躺着的他都已经坐直了身体,正准备起来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巨响。顺着响声那里看过去,这座庙宇门口的墙壁因发生巨大的冲击出现了扭曲变形。
马石这一生都是在这村子里度过,若不是家中都是妻儿老小,只有他一个成年男丁才能有这个体力在邻镇与村里来回徒步好几天,他哪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此刻的他早已吓得不敢出声,将自己缩在一座佛像的最下面,趴在地上偷偷观察门口那边发生的情形。
“出来,我知道你跟了我很久。”这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不屑得看着已经躺在地上的一名男子。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太子真的跟闵生岛有勾结。五皇子信错你了,你竟然是太子这边的人。”躺在地上的这人脸色发青,口吐白沫,嘴角渗着血,很努力的咬字道。
“呵,你们不是早就怀疑我了么,不然你怎么一路跟着我,出现在这。”黑衣男子并未看躺在地上的这人,不屑地说道。
“五皇子是早就怀疑你了,可我是那么的信任你,那么多次在五皇子面前力争你绝对不是太子这边的人,为了洗清你嫌疑,我甚至这次亲自出来跟你一路。当我看到你跟太子来往的书信时,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多么希望你是被人陷害的,哪怕到现在,我都还没告诉五皇子我已经有了你是太子细作的证据,就是在等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当真是可笑啊,原来自始至终我才是最可笑的那个人。”地上这人歇斯底里地哭诉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樱红的嘴唇下用力地咬住,她仿佛积累了几年的委屈,马石虽然看不到她的长相,却从她的言语中仿佛听到了她的绝望,近乎崩溃的咆哮。
黑衣男子听到这些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的站在屋檐下,墨黑色的长发披肩,隐秘在黑夜中,冰冷的气息填充着这座本是阴凉的庙宇,身上的杀戮之气也随之弥漫在空气中。窗外的暴雨愈来愈来,不时闪来几道闪电,他并没有说什么,隐藏在黑暗中的那张脸丝毫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你我自幼被五皇子捡到,一起长大,受过那么多恩惠,如今,你却同太子勾结,想要他的命。现在我已经知道这些了,我知道我活不过今晚,我只希望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放过五皇子这次好么?”地上的女子哭着说道,她知道她的生命已经走向了尽头,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她多么想跟他说说别的事,比方说,自己缝了好几个月的香包一直躺在家里,本来想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可以亲自给他,又或者,她真的好怀念桂花糕的味道,那年他第一次见到快饿死的她从怀里掏出的半块桂花糕……然而最后一丝的理智让她回到现实,此时此刻她的职责就是保护五皇子的安全。
“滋”地一声,血一滴一滴开始浸染着地面,顺着雨水流向外面。
地上的女子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仿佛此刻时间已经停止,她静静地望着自己胸前的这把剑,胸中的鲜血,滴落在剑面上,女子的眼角的泪水也顺着血滴落在剑上,寒冰般的剑面上清晰地映着两个脸,正面,是男子冷冰毫无表情的的脸,反面,是地上女子早已悲哀不能自已被泪水浸透的一张脸。
她也执行过无数次任务,杀过无数的人,然而却不知道,原来死亡是这么快的速度,她都来不及悲伤,来不及仔细看看眼前这个人现在的表情,哪怕有那么一丝的悲伤。
她的两眼已经开始放空,而她的世界终于在这一刻停止了,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吃上她最想吃的桂花糕。
不远处的马石吓得差点头撞到头上的柱子,他拿双手拼命遮住自己的双口,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叫出来,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景。
“想不到阎汀国五皇子身边两个最信赖的护卫,一个居然是太子安插在五皇子身边的眼线,而另一个,现在已经倒在你的刀下了,你们太子,果然不简单啊。”这时从屋外又走进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但体型相较眼前这位矮小不少,声音更尖锐。
“你来了多久?”太子这边的刺客依然听不出任何表情,冷冷地说。
“也没多久,一来就看到你好像在跟老朋友叙旧,不想进来打扰你们,结果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没得听了。”说这话的人是闵生岛的刺客,一脸失望的表情说。
“杜城的人头呢?”太子的刺客显然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之前的话题,直接跳过问了他今天过来最主要的目的。
“你急什么?我既然过来,自然是已经有了把握。”
“所以人头在哪里?”太子的刺客显然不想跟眼前这人继续废话,还是继续直截了当的进入主题。
“人头可以给你们,可你们还记得你们的约定吗?尤其是在今天看到你连以前的队友都能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时,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再确认一下。”闵生岛的刺客其实并不担心太子这边食言,只是在看到刚刚发生的那幕突然心血来潮想试探一波。
“我们记得。不过你也要记住,除了杜城的人头,还有五皇子的这条命,等你完成了,我家主子自然会安排你出境。”太子这边的刺客闭上眼睛,耐着性子说道。平常他也不算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现在,他不太想同眼前这人继续交流下去。
“你放心,杜城的人头已经在我们手上了。现在五皇子就在闵生岛,不出三天,他的命就可以拿到。我今天只是过来提醒一下你,我们也会按照约定办完剩下的事,你可以回去回复太子了。”看到对面这人没什么心情同他开玩笑,闵生岛的刺客只好跟他说回正事。
“好。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那我走了。”太子的此刻转身说道。
“你这人,还真是传说中的那么冷漠啊!”闵生岛的刺客本来还想多说几句,眼前的这人却已经不见踪迹,身影消失了,于是又嘟囔着一句:“真是没趣的人。”紧接着,自己也离开了这座小庙宇。
两个刺客都离开后,躲在佛像下的马石,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这是他一生中经历过最可怕的事,而他,如果刚刚早一秒起身,恐怕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吧,他就这样与死亡擦过了肩。心有余悸的他就在佛像下躲了一夜,大气都不敢踹,第二天天一亮就离开了这个给他带来深深心理阴影的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