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阳光普照。
当高靳卫走进花房时,看见荆月正舒适地斜靠在一张软椅上,她面容白皙,脸颊削瘦,眼睛安详地闭着,两排浓密的睫毛好似蝴蝶的羽翼般。她的手叠放在腹部,淡绿色的裙摆宛如一株兰草。
旁边的花架上摆放着一盆植物,细长的叶子,嫩黄色的花朵,微微遮掩住少女的额头,高靳卫不认得这是什么品种,但他觉得这样美丽的花朵,将她的面容衬托得……格外令人厌恶。
“祁宁公主这是在做什么?皇上将学习红鸠芙栽种之术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就这样是这样完成的?第一天就睡大头觉?”高靳卫嘲讽道。
荆月慢吞吞睁开眼,道:“我就是个助手,真正当家的正在认真学习呢。”
她指了指一旁的容策,少年两手都是泥土,朝他拱手道:“高大人,我和公主并没有辜负皇上的厚望,我现在正在了解红鸠芙生长的基本情况。”
高靳卫冷淡地看他一眼,视线由转回荆月的身上,道:“你以为有人挡在前面你就可以无所事事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荆月震惊地说,神情好似背负了莫大的冤情,“我只是闭着眼睛,使自己保持一种轻松的状态。虽然看起来是像在睡觉,但是,相信我,我有在认真听他们讲话。”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啧啧,竟然不相信我,喂喂,容策,你那是什么表情?看起来你也觉得我在乱讲哦。”她立起身,不高兴地瞪着容策,后者诚实地点点头。
“如果你真的在听,不如就为我介绍一下这株珍贵的红鸠芙吧。”高靳卫冷笑道。
荆月注视他半晌,悠然地靠回软椅,笑道:“你们这些人,不知道人不可貌相吗?好吧好吧,你们仔细听着,红鸠芙,产地汴塘东南部,喜阴湿,一年生草本,叶呈长条椭圆形,镶有红边,花期短,在六月中旬,约三天。红鸠芙花叶皆可入药,但花期时药性最佳,当今奇药清魂丹便是以其花瓣作为药引。红鸠芙天性野,人工种植很难成活,需精心养护,从汴塘运来淮夏,跋山涉水,因此它有轻微脱水,营养不良的症状,表现在……”
少女吧啦吧啦说了一长串,容策等人的眼睛越睁越大,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她竟然把刘球说过的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记住了!
容策傻愣愣地张大嘴,表情有点呆气。
“……红鸠芙需要合理地浇水,太多或太少都是不行的,特别是淮夏的环境气候和汴塘的有很大不同,在红鸠芙适应环境的初期必须时刻观察它的变化,然后小心地调整水量。”她微笑地看着高靳卫难看的脸色,“以上,就是刘大人刚才讲过的知识,我说的对吧,刘大人?”
刘球惊叹地连忙点头,道:“祁宁公主,您记性真好。”
“呵呵,一点点。”荆月笑容可掬。
高靳卫愤愤地盯着她,不屑道:“不过是凑巧而已,就算你把这些东西背住了有什么用,等汴塘的人都走了以后,你们要是养不好这株红鸠芙,你看皇上会如何处罚你!”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和容策呢,一定会把红鸠芙照料得好好的,不会让它少一片叶子的。”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了扫高靳卫的下身。
他顿时大怒,三步跨做两步走,抬手就要对她甩出一个耳光,但容策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沉声喝道:“高大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高靳卫甩开他,阴柔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说:“容公子,听说你父亲荣海天被派去福沅镇去救治贱民了,那里不是瘟疫横行吗?进城大半个月了连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也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说不定,荣海天已经……”
“住口!”容策面色阴沉,眉头死死皱着。
福沅镇在一个月以前突发一种类似瘟疫的疾病,短短数天就有上百人感染死亡,朝廷随即派兵封锁隔离了这个城镇,组织了十名御医前往福沅镇调查这种疾病的来源和研究治疗方法。而容策的父亲,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御医,便是这组医疗队的领队。
这种疾病传染性很强,除非整个城镇的病情得到了绝对的控制,否则任何人都不能从里面出来,即使是这十名御医。福沅镇隔离得很彻底,很少有消息从里面传出来,最近的一条消息已经是五天前的了。从上报的官方信件上来看,据说御医们已经找到了如何治疗这种疾病的药方,但还需进一步的试验。
容策一直在关注这件事,虽然他很相信父亲的本领,但是福沅镇毕竟是一个太危险的地方。像瘟疫一样,只需几天便能使数百人丧生的疾病,那里的食物,水源,土壤,百姓,甚至空气都是极度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被感染,如果没有及时的治疗,那么只能等待死亡了。
他的父亲和另外九位御医正在福沅镇为了千万人的生命而不懈努力,那里的每个人都在恐慌中艰难求生,可是现在,高靳卫竟然心安理得地在远离灾难的地方,以这样嘲讽的口吻诅咒他父亲死亡,不能不说是恶毒之极,冷血至极!
“我父亲正为了救人而努力,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怒道。
“哟,生气了?”高靳卫笑了,“别这样嘛,福沅镇本就危险,要是你父亲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并不是令人惊讶的事。”
他眸中闪着阴毒的光芒,嘴角含笑,视线转到荆月身上,却不由得脸色一僵,迟疑地后退一步。少女婷婷而立,俏脸如霜,眼睛微微眯起,好像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子,两只手已经默默地握成了拳头。
“你你……想干什么?”他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好的回忆。
荆月冲她咧开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
因为这座花房是不允许普通侍卫进入的,孤身一人的高靳卫大惊失色,正准备呼唤侍卫进来救命,但已经来不及了,荆月如一只猛虎般迅速地扑过来,顿时就把他撞翻在地,旁边的几排花架也受到波及,价值连城的盆栽纷纷掉下来,啪啦啪啦摔碎了一地。
“我的天啊!”老实人刘球从未见过如此失控暴力的场面,不禁惊叫起来。
她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声音冰冷,道:“容策他老爹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不过,我猜高公公你今天是很难竖着走出去了。”
高靳卫惊恐地睁大眼,喉咙里窝囊的求饶还未来得及吐出,荆月的拳头已经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