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阑青幽怨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喜笑颜开,一副献宝表情,道:“不如我给你讲一些秘密,来抵我的饭钱,怎么样。”
“好啊,你讲吧。”荆月随口答应道。
他笑嘻嘻地坐正,紫色的衣裳将他衬托的十分俊朗,若不是他脸上的痞笑,完全就像个翩翩公子。他做作地清清嗓子,凑近荆月,压低声音,说:“你们应该知道被降级的前任刑部尚书周锐吧,他有一妻五妾,四儿三女,不过他的第三位小妾给他生的儿子可不是他亲生的,你们猜那孩子是谁的?是他的小妾和管家私通生下的,孩子左腿上有个小红痣,还是继承了他亲爹的呢。那位周大人还不晓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十分宠爱那小妾和孩子,最近似乎有把那女人扶正的意思呢。”
话一说完,他才发现在场的两位女子都诡异地盯着他。
纳兰允心中是羞怒尴尬,在一位遵守礼教的闺中女子面前说这些污秽之事是非常不得体不礼貌的。而荆月只是觉得,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三八呢?
“怎么了?”他分外无辜地问。
“没什么,继续。”荆月淡定地喝茶。
“哦,好吧。”穆阑青耸耸肩,又继续说,“临译城最大的布商之一……”
这时荆月打断他,指着楼下,笑道:“第一轮结束了,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小公子好像没得到好名次啊。”
穆阑青闻言向下看去,只见台上的四位评委笑容满面地向众人展示一副诗作,一名儒雅的年轻人站在一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悦和自豪。台下的众人评鉴了那首诗后纷纷大声喝彩和鼓掌,一时之间整个大堂十分热闹。
这时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却从人群中挤出来,蹬蹬蹬地跑到台上,手里胡乱挥舞着折扇,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气呼呼地大声喊道:“不服,不服,我的诗明明比他的好,怎么他倒成了第一?”
台下一阵哗然,而深深记得她的四位评委却不敢苟同这一言论,面有异色。其中一位面色红润,腆着肚子的的老头皱着眉头喝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儿,休得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说的是事实!”她冲他一瞪眼,在那堆诗卷中翻出自己的那张,然后以一种极为自信极为满意的神态将自己的诗作展示在大家面前,并且眼神中充满了被夸奖的期待。
“老天!她可真敢!”这时穆阑青不由得扶额一叹,好像对那位信心爆满的小公子完全无语了。
荆月却兴冲冲地趴在窗口,往外探出半边身子,企图看清楚那少女的诗。纳兰允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拉她,急道:“你干什么?怎么可以如此不成体统,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丢皇家的脸!”
“哈哈哈哈,我的天!”
“哈哈,这也叫诗吗?哈哈!”
这时大堂内爆发出一阵哄笑,站在靠近台子的书生们因为礼仪使劲地憋着笑,脸孔都憋红了。他们的肩膀颤抖个不停,眼睛里包含着显而易见的鄙夷和讽刺,侧着头和同伴悄悄议论着。而外围的纯看热闹的那些人笑得前俯后仰,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用力拍打着桌子,跟着大伙儿一起起哄。顿时整个大堂陷入一种奇异的热烈气氛中。
正等着赞美的小公子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弄明白大家都是在嘲笑她后,她不禁不悦地撅起嘴,一簇怒火在她眼中燃起,抓着诗卷的白净小手也用力紧握,关节泛白。
“糟了,小师妹要发飙了!”
穆阑青惊叫一声,慌慌张张地迅速下楼,直奔台上,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也不管她怎么挣扎叫骂,只是苦笑着对众人说你们继续,然后便扭着她上楼来。
“二师兄,你干什么?别抓着我啊!我要给他们好看!”少女被穆阑青拖进雅间内,挣脱不了,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显得越发灵动可人。
“嘿嘿,这是我小师妹上官呓,有点野。”他冲荆月干笑一声,然后将上官呓按到一张椅子上,低声警告道,“大师兄可不许你惹是生非!”
上官呓闻言,顿时像收起爪子的猫,乖乖坐着不动,委屈地撅起小嘴,不甘心地辩解说:“我没有惹事啊,我就参加一下比赛而已,谁让大师兄说我不会念书不会作诗肚子里面没墨水,我明明学的可好了!”
纳兰允对荆月随意将这些平民带进来的行为本就不高兴,只不过人家都已经坐上桌了,她总不好赶人走吧,于是只得忍耐着。现在看见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离经叛道的少女,行为粗鲁得跟泼妇似的,心中更加鄙夷,怎么会有这么不守礼教的女子,简直和纳兰明月有得比了,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荆月却十分喜欢这个少女,笑道:“那么我想看看你的大作,可以吗?”
刚才她被纳兰允拉住,没有看成。这纳兰允虽然长得一副狐狸精的娇媚样,可没想到性子却很守礼教,只要她稍微有点行为出格,纳兰允便会一脸嫌弃地指责她丢了皇室颜面。
“当然可以!”上官呓兴奋地把诗递给她,荆月展开一看,顿时笑了,只见纸上歪歪斜斜的写着:屋外一棵竹,生来八尺高。昨日下大雨,今日吹狂风。出门一细看,又长五六寸。
“怎么样?”她眨巴着大眼睛。
荆月还未说话,穆阑青便不屑道:“不怎么样,就像大师兄说的那样,诗,不知所谓,字,一塌糊涂。”
荆月暗自点头,精辟。
而上官呓气呼呼地鼓着脸颊,横了他一眼,然后顺手拿起桌上的鸡腿大口大口地啃起来,毫无顾忌地发出砸吧砸吧的声响,吃得满嘴是油。纳兰允被她的粗鲁姿态吓了一跳,不由得流露出鄙夷之色,心想纳兰明月果然是出身卑贱之人,连结识的朋友也是些粗鄙之辈。
“穆阑青,看来你得多讲点什么,把你小师妹的饭钱给一起抵了。”荆月挑眉笑道。
穆阑青颇为嫌弃地看了上官呓一眼,然后又做作地咳嗽一声,说:“临译城最大的布商之一舒风镜……”
“我对像谁家的狗偷吃了谁家的鸡,谁家的女人红杏出墙勾引了谁家的男人之类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不感兴趣,你得讲一点有价值的好玩的东西才行哦。”荆月笑眼弯弯。
“啊?有价值的好玩的?”
穆阑青抓抓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荆月,压低声音,说:“听说距离临译大约四百里的一个名叫福沅的小镇发生了一件大事,你猜是什么事?”
“什么事?”隐约感觉到他所讲的这件事非同小可,荆月不禁好奇问道。
“福沅镇的人染上了一种怪病。”他说。
“什么怪病?”荆月皱眉。
“十几天前,福沅镇的少数一些人开始出现头晕目眩手脚发软的迹象,找了大夫治疗却没有一点效果,几天后,患病的人数增加,几乎全镇十分之一的人都开始感到不舒服。当地县令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那几****正在准备自己的五十大寿,忙得没心思管这些小事。”穆阑青轻轻转动着茶杯。
“后来开始有人死亡,一个接一个,一批接一批,死掉的人不断增多,短短几天就有几百人因为这怪病而死。直到这时那个县令终于慌了,请了十几位大夫组成专门研究这种怪病的小组,至此福沅镇已经有六分之一的人染上这种病,近千人皮肤溃烂而亡。”
“怎么可能!”纳兰允冷哼一声,“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县令必定会上报朝廷,请求援助,可是到现在为止谁也没听说过什么地方疾病肆虐,一定是你这大胆刁民在胡乱编造,污蔑朝廷命官!”
“在自己的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那县令哪敢上报,除非他想丢了乌纱帽,再说,花朝节将至,宴请几国使者,皇帝老儿正高兴着,谁敢这时去触霉头。”
穆阑青白了她一眼,又对荆月继续说道,“虽然那十几名大夫日夜苦思研究,还是不知道如何医治这种怪病,患病的人每天都在增加,死亡的人也每天都在增加,县令终于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而逃跑了,临走前良心发现了一把,下令派人快马加鞭向朝廷上报。那份奏折是三天前发出的,我猜最迟明早皇帝老儿就会知道这件事啦。”
荆月沉吟半晌,问:“是瘟疫吗?”
“不是。”穆阑青摇头,“但是这种疾病却和瘟疫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都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传染途径都是水和空气,并且都可致命。”
荆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他仰头哈哈一笑,满脸得意,凑近荆月挤眉弄眼:“你可是崇拜我了?”
她翻了个白眼,没有搭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