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荆月叫退丫鬟们,一个人在房间里打开了首饰盒。
她拿出一面圆镜,对着灯光仔细查看。
这面镜子不过巴掌大,做工极为精致优美,背面雕刻着一只怪异的野兽,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有两角,身形硕大,背上长有一对翅膀,昂首挺胸,气魄十足,其后是涛涛海水和一片云彩,意境极为广阔。
荆月将镜子翻来覆去地看,陷入沉思。
她能肯定这镜子是当初和穆阑青在地宫里见到的那一个,那时她把镜子揣在怀中,骗穆阑青说随手扔了,后来他俩被迷晕了扔出来,镜子却不见了。她一直以为是那些人给拿走了,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出现。
今日下午还在尚威镖局时,若蒙进屋来收拾东西,打开了首饰盒,荆月一眼就看见了这面镜子,问若蒙,她说以前也似乎没瞧见过,但昨天准备搬东西来镖局时这镜子就放在梳妆台上,她见这镜子漂亮,就顺手带来了。
当时她醒来身上确实没有镜子,这一定是有人后来才放在她房间里的。可是,为什么呢?拿走就拿走吧,他们还放回来,想干什么呢?
要不找个时间再去地宫里看看吧,不知道那间屋子还能不能通到下面去?
不过,隐藏在公主府里的那些人,能放任她又靠近他们的秘密吗?
他们上次不禁将她和穆阑青迷晕了,甚至还下了催眠,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是务必要杜绝其他人知晓这地宫的存在。可是他们又将镜子悄悄放进她的房间里,怎么看都感觉有几分试探的味道,但他们到底想要试探什么?
荆月翻来覆去地玩着镜子,实在想不通,便撇着嘴把它扔在桌上了。
纳兰烨刚回到府邸,下人就来禀报说国师大人已在书房中等候多时了。他心里一跳,急急忙忙进了书房。
虞矢崎正在品茶,绛紫色的衣袍带着一股低调的奢华,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仪态沉稳优雅,见太子进来也不起身迎接,依旧稳坐如山。
“国师大人久等了。”纳兰烨歉意道,随即坐到对面的位置上。
空气里飘来一股淡淡的脂粉味,虞矢崎脸色不变,冲纳兰烨微微点头,道:“太子殿下想必是公事繁忙,倒是微臣贸然来访打扰到您了。”
纳兰烨手指一抖,想到刚才自己还在百媚阁里跟女子厮混了半日,心里不由得发虚,强笑道:“怎么会,国师大人说笑了,我巴不得您天天来,多向您请教一些政事呢。”
“是吗?太子殿下如此好学懂礼真是让微臣欣慰不已。”虞矢崎点头道,突然又沉下脸,厉声道:“那么太子殿下近几日晚归是怎么回事?是谁在魅惑主上,意图毁了殿下大业!”
“国师……”
“太子殿下,微臣会处理好那些阻挡您的绊脚石的,您放心吧。”他淡淡地说,面色带着一丝杀意。
虞矢崎向来对他颇为严厉,性子说一不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肯定是真的要下杀手了。纳兰烨有些心痛,那百媚阁的新任花魁暗香姑娘他才包下不过三四天,正是喜欢得紧的时候,哪料到就要没了。
可是在这种问题上纳兰烨向来不敢和虞矢崎争论,只得苦笑着点头。
“殿下不要舍不得一个小小的女子,现在正是敏感时期,您的行为容不得一丝差错。二皇子的势力发展得很快,近段时间来气焰尤为嚣张,您得多加注意才是啊。”虞矢崎态度软化,微微叹口气,眉间凝重。
“我明白,老二他的亲信,那个叫什么……叫杜威临的,前几日顶替了我手下的李珂,被提拔成了右羽林将军。”纳兰烨脸色阴郁,“国师您说,李珂怎么就突然死了,太医说是暴病而亡,我就不信了,那李珂是沙场战将,身体极为健壮,怎么可能会突然病死?依我看,一定是老二在背后下黑手,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的法子,害死了李珂,就是为了争夺我手中的兵权!”
虞矢崎点点头,道:“微臣也是这样认为,只可惜我们找不到证据,不然到皇上面前告他一状,也就能收了他的兵权。”
“哼,老二那小子仗着现在自己有了兵权,嚣张得不得了,走路都用鼻孔看人,还一直与我争夺花魁暗香美人儿,前些天还差点动手打我……呃,国师,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以后一定不去那些烟花之地了。”纳兰烨一时嘴快,将两人争风吃醋的事情讲了出来,他见虞矢崎面色不好,便急忙辩解。
虞矢崎瞪他一眼,说:“殿下最好不要出入那些烟花场所,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少不得一顿骂。”
“是,我知道了。”他沮丧地点头,嘟嚷道,“父皇年轻时还不是常常光顾温柔乡,就算现在他也风流得很,还好意思骂我呢。”
“太子殿下,隔墙有耳,怎能随意议论皇上,您的性子还是不够稳重啊。”
“不是还有国师您嘛。”纳兰烨笑嘻嘻的,“有国师在,我怕什么。”
虞矢崎摇摇头,无奈一笑。
“对了,太子妃前日去宫中看望母后,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是在宫里被母后训了一顿。哼,我那位母后当然心情不好,父皇现在宠幸新人,对她渐渐冷落,新晋的柳贵妃的地位越来越高,在**中隐隐有取而代之的迹象,母后自然不悦,还把气出在我太子妃身上。”
纳兰烨唤“母后”二字时,语调极为不屑,全无半点尊敬。
他本是元淑妃之子,七岁那年的冬天,元淑妃失足落水,香消玉焚,皇后见他失去母亲哭得可怜,便向皇上请求将纳兰烨收在她宫中,作了她的儿子。
纳兰烨一开始也很感激,可后来他渐渐发觉皇后对他颇为冷漠,言行举止中并无母爱温情。年纪稍长一些,他通过蛛丝马迹追查,证实他的母亲就是被皇后杀害的,收他作儿子也只是想在父皇面前博得好印象而已。
纳兰烨得知真相后大怒,却在国师虞矢崎的劝说下忍住怒火,按兵不动。他原本不再称呼皇后为母后,私下以贱人唤之,但虞矢崎说隔墙有耳祸从口出,他便只能憋屈地继续叫仇人为母后。
虞矢崎脸色凝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道:“说起柳贵妃,微臣倒是想起她的父亲刑部尚书刘御其刘大人似乎和二皇子有些来往。”
“那么柳贵妃是老二那边的人?”纳兰烨惊疑问道。
他思忖半晌,摇头道:“只是有些迹象而已,并不能肯定。”
“我等会儿便派人去查查看,若是柳贵妃真是站在老二那边的,我绝不能放任她做大。”纳兰烨阴狠道。
“等查清楚再说吧。”虞矢崎点点头,随即话题一转,说,“微臣来找殿下您是有另外的事情商量的。”
说起大事,纳兰烨还是很上心的,脸色一正,道:“怎么?又有什么情况吗?”
“那日微臣不是在大殿之上说了吗,祈宁公主被刺杀一案,需要慎重对待,天命之女受伤,关乎国家啊。”
“啊?这事啊?”纳兰烨恍然大悟,笑了笑,脸上并无郑重之色。
虞矢崎淡淡看他一眼,道:“微臣就知道殿下您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和那些人一样。”
纳兰烨尴尬一笑,道:“祈宁就是个整日只想着如何讨好她三位未婚夫的无知女子,即使顶着个天命之女的称号,也犯不着让国师大人挂心啊。”
“哼。”虞矢崎冷哼一声,眸光冷厉,道:“天命之女特殊的是命格,就算她品性粗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纳兰烨见他神色严肃不是在说笑,即使心中还是不以为然,但也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前倾着身子,皱眉问道:“难道她真的能影响到我朝运势?”
“十六年前,上一任天命之女安谢公主七十一岁于四月九日寿终正寝,那一天,皇室按传统在安谢公主的房间里摆了一个南翼水晶阵,而微臣作为国师担任起寻找下一任天命之女的任务,立即前往观星台。安谢公主亥时离世,同一刻,天上星象突变。”
虞矢崎微微垂着眼睑,像是陷入回忆,“那晚本来无风无云,可却突然狂风大作,乌云满天,但不过一刻钟后云就散了。微臣根据传承下来的古书,观星推测,计算到新一任天命之女的诞生之处,乃是城西晏火寺,当时是太监总管陈公公带着人赶往晏火寺,带回了如今的祈宁公主。”
纳兰烨不明所以,问道:“那又如何?每一位天命之女都是这样选出来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是没什么特别。天命之女传承至今,已经不复当初殊荣了。”他叹了一口气,“除了一本《尹天录》,和其他公主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纳兰烨头一次听说这《尹天录》,不由得好奇起来,问:“国师,这《尹天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