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声,年庆的欢语此起彼伏,倾城庄里更是一片热闹声,不光是倾城庄的人,夜华阁的人也都聚在了一起,上上下下打扫起来。夜昕心情一好,大手一挥,长安街停业半日,掌柜们也纷纷被请进了倾城庄。于是整个倾城庄的前院已是爆满。用大柴在庄里生了篝火,命人从庄外运来了桌椅,自正厅向外摆了半里地的圆桌,众人在露天里也浑然不觉得冷,篝火的火焰四处放开,将微微有些暗下去的天色都照亮了。此起彼伏的交耳声也能将大声的呼喊掩盖,这大约是曲州城里对规模庞大的一顿年夜饭了。
“尘儿,羽还没有来吗?”夜昕走到庄门口轻轻握紧了北雪尘的手,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禁隆起眉峰,轻声安慰道:“不要太担心,羽的武功那么高,必定没事的。”
“可是他当时去的时候神色就不太对,当时也没注意,现在想起来越发觉得不对劲。”北雪尘有些自责起来,他知道炎羽是一个什么事都不喜欢他人插手的人。所以当时并没有太注意,以为他能解决的。可是如今年夜饭都要开了,他却依旧不见归来,怎能叫人不着急。
夜昕也不禁又隆起眉峰来,担忧的问道:“尘儿是说羽此去是有危险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有些焦急起来了。一想到那个倔强的人会有危险就不禁越发焦急起来,柔和的脸也淡淡的冷了起来。
“炎谷本来就不是星启王朝的本土派别,它的直接归属是东南的楠梓国,炎谷的一切都很神秘,很诡异,我也只是查到一半就没有了。但是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羽儿在炎谷并没有绝对的地位。我那几日一直在想,为什么他由可有可无的态度忽然变得那么态度坚决的要拿到武林盟主之位。当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现在看来必定是受了命令的。可是他从来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如果我强行插手反而会对他不利,所以我也没做些什么。不行,我得去看看!”北雪尘说着抬头看着夜昕。
“别急,先等等,现在还早,年夜饭就也可以晚些时候吃的。再等等吧,与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夜昕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稍安。自己的心却是悬着的,想不到这么复杂,对于炎谷她也是泛泛的查了查,并没有太认真,如今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夜色已经慢慢的笼了下来,城里的爆竹声此起彼伏,越发的响亮了。夜昕抬头看了看天,转身对“贴身保镖”竹颜枫说道:“枫儿,你去让华姐把爆竹抬些出来,先放着热闹些,然后果点什么的都上些,火也烧得旺些,让大家都别闲着。”
“嗯,好的。”竹颜枫说着就蹭蹭的跑开,过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那个,昕姐姐,我可不可以点爆竹啊?”
夜昕轻轻笑了笑,说道:“呵呵,去吧,和华姐说一声就行。”
大约又是半个时辰了,爆竹声已经渐渐的歇下,夜色更暗。
“昕,羽儿不会来了。”北雪尘脸色越发苍白的看了一眼远处,然后将眸光调回。
夜昕闻言,抬眼看了看夜幕的尽头,隐隐约约见暗色重染,一个人形自黑幕中幻化出来。微微有些沉重紧张的心霎的轻了,松了。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搂住北雪尘的手微微紧了紧,“她来了。”期待已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轻轻的,柔柔的,心忽然放回了肚子。
北雪尘闻言抬头,果然见着依旧一身玄衣,一头银发的女子自夜幕里缓缓步来。
炎羽皱了皱眉,将布料有些粗糙的衣服拢了拢。寒气如体,不禁又是一阵抽痛。抬头看了看倾城庄的大门,远远地便看见了那拥立在寒风中的两人,两个修长的身影,一个是他最亲的人,一个是他最难面对却又最想见的人。
北雪尘自夜昕怀中奔了出去,一路往那个玄色的身影奔去,一转眼便到了眼前。定眼看了看眼前的人,不知道是那一头银丝的映衬作用,还是其他,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轻轻弯起嘴角,“羽儿,你终于回来了。”
“呵呵,说过要回来的。”炎羽轻轻笑了笑,邪魅的容颜因了这一个微笑而变得纯粹,银丝飘散在风中,与神仙无二。
是啊,回来了。他以为他回不来了,可是还是回来呢。就算拼尽了一切,他还是回来了,因为这里有他的亲人和她……
抬眼看着那慢慢走近的人,今日的她一身繁复的雪白绣银丝褶裙,外面是狐裘披风,头上的发髻只是斜斜的插了一支精致的珠钗,余下青丝轻柔的铺散在披风之上。那杏目中带着闪亮的光泽,弯起的嘴角里全是满满的温柔。这个女人在他离开的日子里越发的沉稳典雅,温润如玉……
勾唇笑了笑,痞痞的问道:“有没有照顾好我家尘啊?”
夜昕轻轻一笑,定定的看了看她,半晌,才道:“你终于回来了。”说着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
“呵呵。回来了,久等了。”炎羽收回了所有的表情,只定定的看着她,眸光里就要溢出不属于他的身份的感情,于是悄然的收回眸光。
“呵呵,回来了就好。大家都等着呢,走。”夜昕说着握了她的手,打算往庄里走去。
炎羽微微一愣,心底开始暖暖的,然后也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北雪尘的手,向他眨了眨眼,“一起走。”左手,右手,他牵着的,是这一生的幸福呢……
“呵呵。”北雪尘轻轻一笑,任他握住,三人一起往倾城庄走去。
夜昕皱了皱眉,“羽的手怎么如此冰凉?”按理说她有内力在身,手必定不能如此冰凉的。
“呃——”炎羽微微愣了愣,然后笑道,“在寒风里久了,手自然是有些凉的。”
夜昕闻言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些什么。
三人自众人眸光里走进大厅。夜昕微微摆了摆手,说道:“上菜!”
一声道罢,侍人便鱼贯而入,整个山庄又沸腾了起来,鞭炮声震响,众人齐欢,年夜饭开始了。
正厅里所有的门户皆开,与外间的人别无二致,灯火中,这一处绝色风情羡煞众人。
夜昕端起酒杯说了一番话,然后一声随意,众人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吃喝起来,然后串桌敬酒的,相互打闹的,比比皆有,豪爽,文墨,风情各异的在这一方场地演绎着。
大厅内却是没了那些,有的是其乐融融的温馨和睦,众人说着一些吉利的话语,偶尔来几声笑闹,这个年过得特别的舒畅。
推杯换盏,夜满满的过了半,爆竹声又起,闹了一夜,迎了新年,众人终于疲惫,这才在凌晨满满的散去。
夜昕因在众人的酒桌间穿梭了一阵,此时依旧有些不胜酒力,歪歪斜斜的笑着送了众人,这才慢慢的坐回大厅。男人们几乎都已经各自回去歇下了,北雪尘也被劝回去歇下,大厅里便只有垠穹、炎羽和她三人了,然后便是一些在外间慢慢收拾的侍人。
夜昕摆了摆手对垠穹说道:“穹儿你也回去吧,我和羽再喝几杯。”
垠穹睨了睨微醉的眸眼,起身道:“也好,喝了一夜,也够累了,我便去歇着了,你们也早些歇着。”说着理了理青色长袍,转身走了出去。
炎羽此时也是醉得双颊通红,一头银丝更是不听话的乱飞起来。抬着昏昏然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还喝?我已经不行了。我的回去睡了。”说着蹭了好几下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身上又是一阵疼痛,不禁苦笑,想不到酒的麻痹作用都没有多大效果了。
夜昕起身扶住他,“要不咱们不喝也行,说说话。”
“有啥好说的?明天再说。”炎羽只感觉快支持不住了,这厮竟然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分明是不让他好过。
“嘿嘿,就是要现在说才好啊。”夜昕贼贼一笑,我这可等的就是这时候呢。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做,酒后吐真言,你丫的就是不吐我也得把你抖出来。
“不行了,我得去睡了。咱们改天。”炎羽连连摇头,他的酒醉都快因为身上的疼痛弄清醒了。
“坐坐坐,咱们就说一小会儿。”夜昕说着将他摁了下来,满脸嬉笑,眸子里星亮着,只可见半分酒意。
炎羽疼得直咧嘴,苦笑着抱了抱拳,开口求饶,“大姐,求你了,让我走吧,我真不行了,没见我都瘫软了,这酒劲儿太厉害了。”说着蹭蹭的又想起来,可是夜昕按住动弹不得,炎羽不禁苦笑,然后说道:“要不先去我那里,等我躺下了,你要说啥咱们就说啥,三天三夜也行!”
“这话干脆,就这么办!”夜昕大力的拍了拍炎羽的肩膀。
她本来练了月余外功,力气自然是见涨,这一拍下去,炎羽只感觉肩膀有半边不是自己的了。咧着嘴,恨恨道:“我说你就不能轻点吗!”
“呃——好吧,我轻点。”夜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然后伸手帮他揉了揉,“怎么样?够轻吧?”
“娘啊,咱们赶紧走吧,走走走。”炎羽郁闷的一使力,抓起她的后脖颈,起身直接拖着往先前住的地方走去。
“喂喂喂,放手放手,我被你拖掉了!”
脱掉了?炎羽一接触到这个词,立刻做出反应,看了看手中,可不是——手里竟然只有披风,不见了本人,低头一看,人正跌坐在地下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你自己走吧。”
夜昕瞪了她一眼,起身把披风拿了过来,然后披上后,两人往她的住所去了。
炎羽一进屋便直接奔向大床,故作睡死。夜昕也不是省油的灯,左揉捏,右揉捏。本来就外伤严重的身体,哪里经得住。最后炎羽满头大汗的起身,“娘啊,我怕了你了,你要问什么?”
“嘿嘿,终于醒了哦,我见你身体有些僵硬,所以再帮你做按摩呢。”夜昕说着又揉了两下,然后才抬眼看着她,“你的武功哪里去了?”
炎羽诧异的抬头,说道:“你怎么知道?”
夜昕嘿嘿一笑,小样儿,不打自招了吧。然后不禁皱眉,“也不过一两月的时间,怎么又把武功给弄没了呢?”
“呵呵,这不没事了嘛。武功没了就没了,能有多大事。明天就让垠穹去做那个武林盟主去,我这武功也没了,那位置坐着也没意义了。”炎羽笑了笑说道。
夜昕伸手扳正她,“羽,说说究竟怎么回事?那时候你那样做必定是因为外在的原因的,现在怎么又不做武林盟主了?这两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炎羽看了看她,收回眸光,“我都已经解决掉了,这些事便这样了。”
夜昕见她有些躲闪,不禁越加怀疑起来。沉了半晌,道:“羽,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可是你什么都不说我们更担心。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都解决了,解决了的事再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我也得休息了,都快累死了。”炎羽不耐烦的说道。
夜昕张了张嘴,最后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唉,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也休息去了。”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直到外间传来关门声,炎羽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愈加苍白起来。伸手轻轻的将身上临时换上去的粗制玄衣脱下,白色的里衣已经是血迹斑斑了。退下里衣,露出的是交错的伤痕,皮肉翻卷,身上已经没有了完整的地方。炎羽低头看了看身上,不禁冷冷的皱了皱眉,眸中寒光乍现,如冰凌般让人望之胆寒。
伸手将胸前的假胸扯了下来,露出两点小小的殷红,带着羸弱的惨白,越发晶莹透亮。起身在内室里翻了翻,没有找到什么可利用的东西。于是只得转身正打算转出外间,却张大了嘴吧,愕然的看着转角处的身影。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