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吗?”坐在刻有纹路的黑色大座上的男人压低声音道。他气势磅礴,如破寒冰,一顶金冠戴之,长长的吊链遮住了他的眼睛。
“禀冥帝,已带到。”下头的小鬼身后跟着黑白无常,他们面无表情如死尸一般寂重。黑白无常手中握着一条链子,绑着一名妙龄少女。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微颤,一身白裙显得苍白无力,纤细的手腕上流着未干的鲜血,顺滴到地上,绽开一朵血花。
“为何还用了还魂链?”被称为冥帝的男人眉头微皱,手指一动,前头的小鬼如羽毛般飘起来,无形的手掌掐向它的脖子。小鬼百般难受,但它不会死。
冥界从来没有会死一说。
黑无常立手,还魂链便消失了,少女的身子无力的垂向地面,好在黑无常及时相扶。白无常禀:“姑娘死期本到,却迟不肯回冥,属下只好收了魂魄,用还魂带回。”说罢,手心中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圆瓶,里面有九颗散着莹光的小点,浮在瓶中。
“罢了。”冥帝挥了挥手,小鬼如释重负的掉下来,一时一阵的鬼哭狼嚎。小鬼见便知趣的退下身去;黑白无常便带少女下去安置。
随后冥帝长长地叹了口气,自手中幻化出一支骨笛,森森白骨,此时却散着蓝光,他盯了半晌。
天涯若此刻,相守恨易老。
转眼,天渐变得灰暗,鬼火有秩序的燃起,不得不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她猛得睁开眼,隐透着紫色的眼睛,让四周的亡灵见了四处逃窜。
一阵阴风,少女的裙摆不由飘起,大红的彼岸花绽放在彼岸。染红了少女的裙摆,印上鲜艳的花纹。
“姑娘,彼岸不可多留。”他说。刚来的亡灵、魂,阴气还不够重,待久了会魂飞魄散,又如何过得奈何桥。少女的眼瞳泛着紫光,不震自威。
要说阴气重,黑白无常也不足为奇,这姑娘先后死了N次,每次都因自残而死。每次都不肯回冥。生生世世,全是到了二十四就自残而死。她命格本不该如此,造化弄人,只怕,难逃三重镜。
黑无常轻使法术,时间如同静止一般。一只偌大的三头犬乖乖地吐着舌头,但眼神凶煞。就这么奇怪的,白无常把少女抱起,转身如同策马般骑上三头犬。三头犬仰天“嗷呜”一声,便跟着黑无常向远处行。三头犬越往里去,鬼火燃起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白茫茫的雾挡在前方,正当看不见道路时,三头犬停了下来。
少女的头撞在它柔软的毛发上。双手乱摸,捏起三头犬的耳朵,一阵乱扯,三头犬不禁“嗷呜”了好几声。黑无常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可能也是因为三头犬第一次被欺负吧。
白无常讪讪地看了一眼黑无常万年难见的笑容,他上次笑,是冥帝让他笑的。僵硬的脸上露出牵强的笑容,真是不管怎么看都不和谐。白无常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言:“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想来也是,黑无常立即恢复了那“面如死灰”的表情。引着三头犬,走进了一处行宫。行宫的样式很旧,却依旧崭新如初。屋子门口悬着两对人间的灯笼,幽幽的鬼火又秩序的燃起。
少女先看墙上刺绣的彼岸花,后低垂着头,看向座上的纹路,简直跟冥帝那儿的一模一样。“真新,”她说。可是那些样式都很久了,很早以前就建了的,“很早以前就在了吗?”
“是的”黑无常抚着三头犬的头,顿了一下,“但冥帝每天都会让人打扫。”又有何在冥界当差的差使殊不知这是冥帝下令圈禁的地方,只有得令牌的差使才能进入;连打扫的小鬼也是被监视着的。
彼岸花开在彼岸,叶花之间永不见。
这个行宫连一个死角都一尘不染,闺阁里都是女子的用品,绣花、荷包,连衣裳都是大朵的彼岸花纹。少女看向白无常,言:“冥帝为何要留女子的东西?”
白无常向四周看了看,她声音压得很低:“是冥帝的夫人。夫人生下殿下后便陨灭了。冥帝很伤心,让人一直打扫着彼岸殿。夫人是人……”“类”字她几乎没发出声,这似乎是冥界的禁区,黑无常都面色惊恐。
这些也只有得信的差使才知,难道告诉她就不算禁区吗?她一声不吭,闷闷地坐下在小院间。小院有个大的水潭,中间突起处有一朵彼岸花,花开得妖媚又热烈,花芯间隐约透着一个女人的脸。
黑白无常引着三头犬消失在眼前,除了他们的黑白,和彼岸的艳红,整个空间灰蒙蒙的一片,透过鬼火再看外面的空间,白茫茫的一片;偶尔可以看见几个小鬼偷偷摸摸地举着灯笼往前走,行在雾间。
“还是依旧?”冥帝从座上站起,双手背在身后,长长的吊链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声。发被阴风吹起,长发如同魔鬼一样张牙舞爪,身后有几个女鬼上前去吧一个个沉重的铃铛挂在一缕缕头发上,长发才垂直在肩后。
“是,一直在小院。”黑无常说。白无常从衣袍里取出一瓶液体,倒在桌前的盆子里,再施法,盆子里倒映出少女的一举一动。
此时,被绑在发上的铃铛如着了魔,一个个飞舞起来,竟发出女子般银铃的笑声,远方又传来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听起来特别的可怕,毕竟这里不是多彩的人界。
“卿,是不是该让她历练历练了,也该找个人教导,不应该再无所事事,再做傻事了。”冥帝闭上了眼,真像个没有脸的“无面鬼”。嫣儿,是你回来了吗?
“那冥帝舍得吗?”黑无常道。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是是非非,历练莫过于轮回,再经历无数个生老病死。黑白无常也沉默,后来因为气氛压抑,便唤来牛头马面,后去人间,各做各的事去了。嗯……不小心耽误了几天,奈何桥上肯定堆满了去投胎的鬼魂吧!黑白无常托着下巴,相互对视了几眼。
彼岸殿内养着彼岸花,刚到亥时不久,水潭里渐渐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呛得少女一阵反呕,人血的味道……
“血……”“我要血……”周围开始出现一只只手,白得如粉,一具具白骨从地下爬出来,骨头已经裂开了,好似一碰就会散下来。不知何时,一名身穿火红的轻纱的女子从大门进来,叫见她眼神变得凶猛,那些白骨竟如同火化了一般,只剩一堆骨灰了。
她的眼睛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简直要把人的魂魄勾了去。她画了很浓的妆,装扮得如同一个娃娃,拿了一把火红的小伞,勾勒出她良好的身材。
少女对她眨了眨眼睛,她身一震,险些倒下,像,真像!自蓝氏死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眸子。
“姑娘,请随我来。”她的伞立在空中,竟下起了牛毛细雨,她浮了起来。对少女勾了勾手指,少女轻的像羽毛,娇弱的身躯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来。
在空中行走确实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少女嘴角上扬,露出从未有过的微笑。女子不免自心中叹息,别说绝情池,就连三重镜也有能奈她何?
到了阎王殿,阎王一本正经地说:“你,可有做坏事?”
少女沉思了一下,说:“没有。”
“那可有害过人?”“没有。”
“此话可真?这三重镜可会让假话之人疼痛万分。”阎王似威胁说道,一脸的不相信。
少女“呵呵”了一下,便由小鬼带着入了三重镜。三重镜内黑漆漆的,倒也没有什么,看着前头带路的小鬼一惊一乍,出来时脸色惨白,抱着脑袋上突起的一块,就差没哭出来了。
阎王一身冷汗,想当初他来冥界当值,最先是要过这三重镜,出来时都疼痛万分,过了许久,直到现在还想想就可怕。以至于每次看别人过三重镜,自己都后怕。
冥帝悄无声息地走到阎王身旁,向他甩了甩手,吩咐了几句。黑白无常冷不丁地从一处跳出来,恭恭敬敬地托着那九颗魂魄和一滴血。“禀,时辰已到。”黑无常引去了奈何桥,果然来投胎的鬼魂很多啊!
不过冥帝都来了,许多鬼魂也安分了许多,除了一些刚来的仍在插队,似乎不亦乐乎。
冥帝打开瓶子,那九颗魂魄自觉地飞回少女的身体。在她步入奈何桥前,冥帝将那一滴血印上她的额头,用法封住了血的能力,少女的瞳孔不在散着紫光,只有普通的黑色瞳孔。“喝吧,一切都会好的。”桥头,孟婆仍不倦地每天重复这句话。孟婆汤,喝下便会忘记前尘,重新开始。
血是彼岸的血,听说彼岸也曾为一人流下血泪……之所以彼岸花是红的,是因为曾有一人负它太多。
预:天顺有安十年,凌国皇子立妃,各国听,遥送美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