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崖之下,瀑布倾流尽头,便是寒阴潭所在,这也是天游浮岛仅有的一处毫无生机的地方。潭边数十里皆是枯木碎石,还有不幸被潭水散发出来的阴气吞噬的飞禽走兽的骸骨。普通人过于靠近潭水便再如那些飞禽一般永远留在边上,更不用说跌入潭里会尸骨无存。
此时寒阴潭之上,狐面生轻踏潭水双手抱胸而立,任由那汹涌澎湃的瀑布拍打在他的身上,他却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
在他身前不远处,风希澈的身体沉浸在寒阴潭之中,只有头部路出水面。此时的风希澈全身裸露,清澈无比的潭水将那白嫩姣好的身材完全暴露在狐面生面前。只是狐面生却似乎完全不感兴趣,眼睛自将风希澈衣物褪去丢入潭水之后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叶铭崖上,叶铭正用玩味的眼神看着狐面生。一旁的谭雍也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按常理说,风希澈是个没有任何玄力的凡人,一入寒阴潭必定被侵蚀,可如今三日已过,不说没有被侵蚀,连身上的伤都恢复的不留痕迹,甚至体内经脉覆盖玄气,丹田之中衍生星华,那可是踏入小微境成为玄修者的标志,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寒阴潭沉淀了大量丧生玄修者的玄气,虽说至阴至寒,可若是用法得当,那可是强身炼体的好地方。”叶铭似乎知道谭雍在想什么,缓缓解释道。
“强身炼体?属下不明白,请阁主指点迷津。”谭雍想起自己当初选拔跳进潭水差点没命出来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潭水如拥有人的思想一般有极强的侵略偏向,怎么可能强身炼体?
“这潭水有另一个名字,你可知道?”
“属下不知。”谭雍如实回答。
“血炼狱。这谭中之水,融入了大量的玄修者鲜血,只是寒阴潭不喜杂物,漂化为清水罢了。想要用他们的血炼体,身体和心灵需承受极为来自潭底恐怖的灵怨强袭,稍有不慎,便会化为血水,与他们一样融入谭中,一命呜呼。”叶铭继续玩味的看着狐面生,嘴角不时上扬。
“可风姑娘看起来十分安详,不像是受到灵怨攻击的人啊。”谭雍看着风希澈安详的表情,十分不解。
“哈哈哈,有那混小子的威压在,千年的灵怨也要退避三舍,那女娃娃在这寒阴潭便能与在寻常潭水一般。走吧,某些人似乎发现我们了。”叶铭大笑,转身示意谭雍跟着他离开,因为他发现此时狐面生那寒气十足的眼神正看着他这个方向。
狐面生见叶铭离去,缓缓闭上双眼。他的脑海里,自风希澈出现后就一直浮现佘道清临死前的模样。他不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临死前还可以笑着说“吾命有定数,不必介怀”。为了他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宿命,他变的越来越强,却也越来越冷血。这就是代价么?他再度睁开眼,看向刚才叶铭待过的地方。
“啊————”
原本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狐面生,被这一声尖叫活生生拉回来。他看向风希澈,却正好迎上风希澈那怒火中烧的眼神。
“流氓!”风希澈憋红了脸冲着狐面生吼出这两个字。当一个女子苏醒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水中,眼前还站着一个盯着她看的男人,这反应,倒是正常。
狐面生轻笑,他全然不在意风希澈的反应,踏着水面径直走向风希澈。风希澈大感不好,赶紧向后游去。不过再怎么游,那比得过狐面生行走的速度。不过一会,狐面生便抓住她的左手。
“你,你想干嘛?”风希澈此刻右手上下摆动,尽力遮挡自己的隐私部位。
“玄力滋生,脉象平稳”,说罢,狐面生又在她的左手上摸了几下,吓得风希澈迅速抽回,“倒是比之前光滑了些许。”
“变态!色狼!”风希澈面红耳赤,又打不过他,只能冲着狐面生大声嚷叫。
“岸上有衣物,自己去穿上。衣物之下有法阵图,穿着完毕之后,以水泡之,自能离开此处。”说罢他也不搭理风希澈,自己踏虚御空,消失在天空中。
“切。”风希澈十分不满狐面生,可无奈实力不足打不过,只能冲着他离去的地方做个鬼脸,然后游到岸边穿上铭雅阁普通弟子统一穿着的长袍。只可惜,铭雅阁弟子鲜少有娇小身材的,这穿起来有些蓬松,风希澈只能摇摇头表示无奈。只不过那张压在衣服之下的法阵图却让她有些吃惊,因为这上面什么都没画!
风希澈此刻有些懵了,一张白纸,能带她离开这里?是在跟她开玩笑吗?她想起狐面生临走前说的要用水泡,于是试着将白纸放入寒阴潭,结果白纸很快腐烂,几乎只剩下手抓着的一角。这让风希澈彻底无语了。
“这是在那我开涮吗!”风希澈仰天长啸,愤怒不已。这天也临近黄昏,难道是要在这里露宿了?
“砰——”正当风希澈无助的打量这周围完全没出口的环境,试图在这荒地找个落脚点的时候,身后的寒阴潭却是一声巨响,在她的身后一个古老复杂的法阵缓缓形成。
“这……这……这也行?”风希澈张大嘴巴,看着法阵在她眼前形成感到无比惊讶。不过她来不及慢慢研究就被吸进法阵随法阵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夜。
铭雅阁正殿顶上。
这一夜的月亮虽不是圆,可却十分的明亮。月辉之下,狐面生随意靠坐在飞檐之上。他一手提着一小酒坛子,一手拿着酒杯。时而举杯邀明月,时而一人闷饮,一言不发。原本不可一世的他,在这一刻似乎有千种万种忧愁缠身,只有一醉能解。
“轰——”一声闷响,风希澈从被撕开的空间裂缝中摔了出来,落点正好留在正殿顶上,狐面生身后不远的距离。
“疼死我了。”风希澈一面爬起来一面叫嚷着。此时的狐面生却对她视若无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风希澈也看得出来,那个在瀑布之下的男人,即便是有面具遮挡,也无法挡住他的孤傲,可在这月辉之下,他却显得有些脆弱。
“喂,一个人喝酒有意思吗?”风希澈假装随口问道,言语肢体却都表现得小心翼翼。
“自出生我就是孤单一人,早已成了习惯。”说完,狐面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么?或者朋友之类的?”风希澈问完就觉得自己很傻,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那样强大又孤傲,怎么可能有朋友。
狐面生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月亮。此刻的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荡着他离开族地的情形。杀戮,无情的杀戮,他的脑海里记着的,只剩下那些被称为“叛逆者”的庶系族人死之前绝望的眼神还有他那被天火活活烧死的母亲的惨叫声。想到这些,狐面生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神平静如水,只有那滴不小心滑落的泪水承载着他所有的恨与痛。
“你……你还好么?”见狐面生许久不说话,风希澈又小心翼翼的问。即便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可现在的狐面生,那落寞的身影有些让人可怜。
“不过想起些往事罢了。既然你没事,明日便随我去流岐学院,顺便给你买些女装,省的惹人笑话。”狐面生说完站起身来,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流岐?那可是汇集各国天才少年的地方,去那干嘛?再说,我凭什么听你的?别忘了你可是亲手杀死我爷爷的凶手!”风希澈不屑的看着狐面生,若不是见识过和他的差距,此时的她肯定会一刀砍死狐面生,更不要说让她听话。
“可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寻仇的。”狐面生见识过许多想找他报仇的人,可没有一个像风希澈一般安静跟他说话的。
“这……这叫女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有一天我会手刃你这变态杀人魔的!”风希澈憋红脸嚷嚷着为自己辩解。
狐面生轻轻点了点头,微笑地看着眼前絮叨着如何向自己复仇的风希澈。这一夜的他,放下了那不可一世的孤傲,忘了自己身上力量的存在,只做一个凡人,轻松自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