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南青的母亲急匆匆从学校失落赶回之后,却在途中遇到了孩子的大婶子,这个大婶子个子很高,整个人显得很是骨感,是安昔文家族中女性个子最为高者,也是他们在村上引以自豪的。说起他的大婶子不得不说到他的大伯,名叫安东京,为人宽厚老实,脾气也最为温和,但是一生命运多舛,先后取了三个老婆,不是说老安家有钱任性,而是因为他是长子,最受老婆子的喜爱,所以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为他娶上老婆。
听说他的第一任老婆是一个四川女人,因为早些年逃荒来到了本地,受不了这里的贫苦日子故而不辞而别,但是却为安东京留下了一位可爱的女儿,如今早已亭亭玉立,长相甜美清纯,很有老婆子的基因;而他的第二任老婆据说是本地人,本来二人生活的挺幸福,这桩婚姻也得来不易,是老头子连续在渭河边上拉船走货所赚取的费用才弄出了聘礼,而老头子也是因为阴雨天在渭河湿地患上了风湿骨病,如今已经驼背,整日坐在低矮的房屋前面等待着夕阳往复,残月交替;
而安东京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家中长子便是二老婆所生,在孩子出生当日因为难产而死,至今好像是一道裂痕久久地在他的心里作痛,也因此成为整个老安家的禁区所在。而刚才安南青所碰见的人便是安东京的现任老婆,经过询问才得知自己家的孩子已经出现在村上了,还是老头子所发现,并且把他叫回来的。听到此,安南青的母亲心里悬着石头这才落地,整个人都舒展了,但是怒气余留。
简单几句话告别之后便飞奔老头子家,看到老头子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门口时,上前扭转脸容,挤出了一丝微笑,算是问候了老人,老头子也是无精打采的稀里糊涂回复了几句,好像是在说青儿已经在后院,你不必过于担心的话语,之后便倚靠在长椅之上。安南青的母亲走的非常快,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此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想要急于见到孩子呢,还是想要当面责备好让他长长记性,今后不可让自己操心。
农村的地方一般比较宽敞笔直,院子没有处理还是泥土地,前几天刚下过雨,所以很滑,她一不小心差点滑到了,但是也顾不及了。这是抬眼一看,她亲切的孩子正在与他的老奶奶洗衣服呢。老奶奶虽然年龄不小了啦,但是有的是一把好的气力,此刻正在一个劲的搓衣服呢。而青儿则在一旁安静的戏水呢,如此恬静,仿佛生活在深山老林,一位神秘祥和的老奶奶带着自己的徒孙们一起生活在这世外桃源里,外人有幸进来都舍不得轻言私语,怕打扰了他们。
但是打扰归打扰,自己的孩子总得教育,于是她涨起了胆,指责道:“安南青……你今天下午跑哪去了?知不知道玩耍之前给家里人说声,既没给我说,也没有给你父亲说,你可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为了找你,我连地里的活都撇下了,没有庄稼你吃什么!”
吓得孩子赶紧躲在了老奶奶身后,老奶奶这个温馨的怀抱不知道已经呵护了多少个孩童,但凡她的儿孙们犯了错误,受到了家里人的处罚,她都会去制止、阻止、保护,所以整个家族都对她十分尊敬,是个灵魂人物。
当安南青母亲刚要迈开步子时,老奶奶瞬间出声了:“行啦!行啦……你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孩子的确不对,你骂也骂过了,气也消了,青儿还小,比较贪玩这都能理解,村上那个孩子不贪玩呢?快,给你老娘道个歉,今后可不敢私自离开屋子里了!听到了没有?”
小小的安南青默默的低头认罪,她的奶奶为了避免他的父亲晚上再次批评他,干脆让他的母亲先回去,晚上与青儿一块睡觉,顺便聊聊天,解解闷。人老话多,树老根多,这是自然生长规律,也是人类的生活常态。晚上简单吃过晚餐后,安南青便按照奶奶的吩咐乖乖陪睡了。
他的心里也明白爷爷与奶奶无非就是想找人说说话,而这个人还必须是亲近的人,也必须是头脑灵活的人。村上其他屋子的电灯都熄了,只有处在村子最中央的老奶奶家里还在聊天。奶奶与爷爷问的话无非就是他的最近学习情况以及到底是喜欢他们二位多一些还是远处的姥姥多一些。
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却是安南青两边的人都喜欢,并没有厚此薄彼之说,这个答案倒是让他的奶奶比较满意,至少没有白疼这个可爱的孙子。说着说着,小南青便睡着了,轻声细语,就连出气都是若有若无的。
奶奶微笑着盯着他感慨:“多像咱家老三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就连睡觉的姿态神韵都像极了!”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是这样的:“虽然这个孩子文气十足,没有丝毫的戾气所绕,但是你仔细看看他的眉骨之间堆匝着令人难以想象的愁思,儿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与其他孩童一样十分天真,但是这个孩子一旦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或事情时,往往会令他深陷于此,难以自拔,这点倒是很像我,而在他的父亲身上是看不到的,所以说我们只有祈求苍天护佑这个孩子一生平安,诸事顺畅。”
没想到一向素爱研究面相的老头子这一番话竟然说的有模有样,就像是一个街头的算命先生一样,平日里吐字不清也不存在了,倒是让老婆子大吃一惊,不免有些担忧:“那即使你说的有五分对,该如何化解呢?”
老头子慢慢的躺了下来,捋捋长长的胡须,深吸一口气淡然道出:“既然烦恼来自于外界,而避免烦恼的唯一捷径就是安安分分的生活在家乡,不要让外面的繁华世界与日渐高起的野心吞噬了自己的漫漫长路。”
最近进入了五月份,不仅仅是全校师生学习榜样标兵的学季,更是学子们挥笔洒墨的战场。安南青所处的二年级的班主任在课堂上为同学们出了一道文学题,让孩子们结合日常生活作答。题面是这样的:说是唐朝大诗人李白平生最爱写诗,不仅写出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游子思念家乡的感情诗歌,而且还吟唱出了‘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趋于奉迎的自荐之诗,那么李白是不是一个追求富贵的俗人呢?
此题一出,同学们虽然年龄小,但是讨论的却是异常激烈,有些孩子索性站了起来,说是从此诗可以看出李白就是一个爱惜官职的平凡人,与其他为官者无异;有些学生却执不同意见,认为这两首诗写作的背景都不一样,诗人的心境也早已斗转星移,不能就此论断李白是一个俗人;
最后班主任把目光聚集在安南青身上,因为从昔日的情况来看,每每在这种具有争议性问题发生之时,安南青总是会给人一种独特的解读,好像顿时每个同学都喝了一碗清凉解暑的绿豆汤,心中的疑问一下就解开了,老师的教学也显得非常成功,有的时候老师的解释并不能让学生们很好理解,反而将这种问题抛给全班同学,即使再困难的问题也都会在学子们的激烈讨论中得到解答。
这也就是班主任为何在他们如此年少却经常拿出一些超乎年龄的问题来供他们讨论的重要原因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个小学的名声以及成绩都是位列前茅,这就叫做开发孩子们的发散性思维。这种方式虽然使得他所教过的学生们日后获益匪浅,但是却往往遭到了同行教工的不满,尤其是一些年龄较大的老先生,其中就包括安昔文。
不出所料,安南青的回答的确够新颖,也达到了班主任的预期目标。他是这样解答的,李白之所以先后写出了不同心境的诗作,这些都是作者的内心真实想法,因为诗言志。要知道唐朝确立了科举制,所以寒门出生的学生一生的目标就是入仕做官,李白、杜甫都不例外,而私下写诗则是副业,所以李白的青年时期拳拳的报国之心值得赞扬。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然而李白据说是西域人,在长安城中并没有显赫的亲戚,也没有威望的朋友,有的只是满身的才华与不羁的性格。
所以他利用一身所长写诗来博得当权者青睐,从而更好地踏入仕途,继而更努力的为老百姓做事,他的初衷不外乎此,可是天意弄人,因为朝廷奸臣当道,君王只顾享乐,使得李白的一腔抱负无处施展,最终于挚友明月一同坠河而亡,不可谓惜乎!
天卷残云霞无边,不见秦岭见巴山。长安牡丹园,一片惆怅颜。暖风渐起柳叶狂,曲江尽头广寒床,兴庆满园芳,郁金竟不香。
客居此地年过三,一腔抱负何处展。心似无仙山,再居己亦烦。花红柳绿孤独意,芙蓉鸳鸯两头戏。白丝若揪净,不知君何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过夏入冬了,北方的冬季非常寒冷,而且常常伴有凛冽的寒风,一般人若是没有啥事都不会出门,裹得严严的呆在家里的暖炕上多么舒服。可是上了年纪的人就不行了,骨质疏松,惧寒怕冷等等。
老头子最近几日的身体状况就是很差,整日咳嗽不说,脑子也开始混乱,刚开始还能辨别一些子孙后代,后来干脆就糊涂了,脾气也不好了。老婆子非常担忧,曾经也知道老头子早期因为在河边受了风寒身体状况慢慢不行了,多少年来,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着,总是希望这一天能够迟点到来,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天还是来了,始终没有按照她的意志为转移,这就叫命数。
在老头子生病的消息在家族里传开后,几个儿子态度各不一样。老大因为受到了老两口太多的照顾,所以当得知老头子病情加重时,十分着急,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专门从地里赶了回来。回到炕边时发现了他的老婆早已到来了,心中减少了内疚,毕竟自己是长子。虽然有三个兄弟,但是长兄如父,倘若自己晚于其他人来到老头子的榻前,终会被取笑的。
看着炕上的命悬一线的父亲,他的心里别提多难过了,自己曾经多么仰仗的父亲如今宛若一棵风中摇曳的枯草,随时等待着连根拔走,不留一丝痕迹。想想自己一生能够娶了三任老婆,都是眼前病榻上的人所为,若是没有他,恐怕自己如今还有可能是光棍一个,那样的话在村上是抬不起头的,说话都没有兄弟们听。
农村人就是这样不善表达情感,虽然就在跟前,但是仍旧没有伸出温暖而又布满皱纹的双手去紧紧地拉着父亲的手,但是脚下的步伐却不断移动,不断跟进,而且眼睛里面含着泪水,死死地盯着有一口气没有一口气的父亲,这一刻太煎熬了。既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离开屋子,时间就是这么耗着,生命就是这么耗着!或许当下一个人来看望老头子的时候,正是他稍稍稍稍解脱的一刻钟,但是在此之前,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煎熬的等待。
老三家也迅速得知了老头子病危的消息,最先得知的事在家里的青儿母亲。记得那一刻,她正在家里的菜园里翻地,因为冬天没有什么蔬菜可种,只能种植一些时令蔬菜,诸如冬天的胡萝卜、青萝卜。
翻土只是为了让萝卜生长的更快的一点,好渡过这个漫长的冬季。一撅头还没有落下,大姐便已来到了身边,脚步没有日常轻盈,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再看看她的脸部沉重。青儿母亲也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又是自家的孩子出事了?不免如此联想。
直到大姐发了话,让她把手头上的工作先暂时停一停,有个不好的消息准备告诉她。女人们说话一般都是这样,慢条斯理,让人捉摸不透。青儿母亲从田园里移步出来,把?头放置于颌下,注视着她的大姐。
大姐开口问道:“老三没在?”得到否定回答之后继续说道:“那也行,你知道了之后告诉你们家,老头子如今病危,可能没有几日了,如今你大哥正在炕前守候照顾,老三回来后赶紧让他来,一刻也不敢耽搁!”
青儿母亲倒是显得没有那么吃惊,因为她也知道依照老头子的身体这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心头略带酸楚,毕竟老头子还是非常疼爱自己家的青儿的。中午放学回到家后,安南青便发现了不对劲,平日里絮絮叨叨的母亲今天忽然话不多说了,跟之前有很大的反差,家里的物品摆放也跟昨天不一样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南青是一个敏感的孩子,他年龄虽然小,但是能洞察身边的事物以及人物,尤其是朝夕相处的亲人。放下了书包,洗过手之后很熟悉的来到了厨房,边吃边试探性的询问:“妈,我看您今天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而且今天我回来时发现平日里常坐在门口的爷爷也不见了,我本来还想着跟他打招呼呢!”
他的母亲淡淡回复:“小孩子家,懂什么,赶紧吃饭,下午还有课呢!”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要不然我今天下午上课都会影响的,你若不想告诉我,那我去学校找爸爸询问。这句话果然奏效,他的母亲因为安昔文听到消息后心情受到影响,从而导致不专心讲解,再说了安昔文的脾气他不是不知道,即使家里有事也不能凌驾于教育事业之上,就像上次寻找失踪的青儿一样。
所以她早就打算待他下班回到家后再一五一十的告诉丈夫,尽管这样她可能会是几个兄弟间去的最晚者,但是丈夫是能够理解的。可是没想到这个面前倔强的敏感的孩子如今看来是瞒不住了,只好把这件事告诉他,好让他安心上学。
安南青听到了爷爷病危的消息后,心头一颤,疼爱自己的能够耍到一块的敬爱的爷爷居然得了重病,恐怕自己将来就见不着爷爷了,一想到此,他的心情十分沉重,眼眶已经湿润了,但是眼泪始终没有流出来。
听说后来几个兄弟为了老头子的丧葬费闹得不愉快,特别是老二家的媳妇认为他们不该出钱,因为从没有受到过老两口的恩惠,虽然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也遭到了大哥以及安昔文的驳斥,甚至一度差点大打出手,终没能挽回局面,兄弟间的感情从此有了间隙,老婆子头上的白发又增添了许多根。
其中最气愤不过的是儒家思想颇深的老三安昔文,两次来到老二家寻找老二说理,但是老二虽然点头认错,实际行动确还是听从他的老婆,老三没有办法,默默走了出来。
在葬礼当天,按照习俗,老头子所有的子孙后代都要披麻戴孝,为其守灵送行。孙子们自然排到了最后,孩子们的大婶子在旁监督,生怕那个小孩不懂礼数犯了糊涂。当众人行叩拜礼后,当棺材被村上人抬走的一瞬间,当所有人今后都不能看到其亲爱的爷爷时,大家哭得一塌糊涂,以泪洗面。
众人的哭声撼动天地,思念之声飘在了渭河两岸。众人之中,唯有安南青一个人没有哭泣,但是面目表情也是非常难过,他的举动被大婶子看到了,二话没说,认为大为不敬,竟然用宽大的强有力的右手扭着他的耳朵,为的就是把他逼哭,很显然,大婶子的目的达到了,小小的安南青终于顶不住疼痛开始哇哇嚎哭,同样,他的内心从此刻开始排斥大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