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海莲娜的穿戴，怀特下意识就想呵斥，碍于安平之在场，忍了，接着又有些诧异于海莲娜的沉默，以及不时飘向自己的媚眼，这是干什么，外人在呢，怀特不由大喊一声：“海莲娜！”
谣言以后，两人相处谨守本份，怀特假做不知海莲娜对自己的情愫，海莲娜也从不在人前显露，行事格外谨慎，如非必要工作接触，绝不在怀特面前出现，业余时间同样洁身自好，逛街、健身、美容、美食，如此而已，半年休假一次，要么探望夫家父母，要么陪伴生身父母……
听出怀特声音里暗含的不悦，海莲娜浑身一震，当即惊醒，正色敛容，一副随时候命的大秘状态。
怀特这才点头道：“先把事情经过，跟安上将详细通报下吧。”
“好的。请问阁下，是今晨所有事情吗？”
“没错，从4时15分收到中央电脑的通告说起。”
海莲娜触开随身光脑：“今晨4时15分，中央电脑通告，伊卡洛斯星域T05星系R01行星由星域超脑控制的1248颗防御卫星，被羊怀易少校率领的舰队摧毁。4时35分，军情局报告，发现10余艘中小型、疑似星盗战舰编组出现在伊卡洛斯T05星域。4时40分，秘书处收到羊怀易少校报告，称为检验部队战力，在伊卡洛斯T05R01举行军事演习，因部分舰只火力系统部件老化，结果误炸若干非指定目标。报告还说，演习证明，伊卡洛斯驻防舰队兵员素质差、训练差、装备尤其差，强烈请求军本部、预备役军本部继续提供有力支援！舰队指挥部即将发起整训，除汰换部分官兵、强化基本训练与编组实战演习外，重点是汰换部分老旧战舰、战机及其他装备，目前缺口：战列舰2艘、重巡舰5艘、轻巡舰10艘，舰载战机10万、陆基战机20万，其他装备……”
说时，海莲娜瞟一眼两位将军，怀特抖了抖眉毛，显然中央电脑已复制一份转呈军本部长阁下，所以阁下并不怎么激动。预备役军本部长安平之怒气勃发，布满老茧的双手青筋毕露，紧握成拳：“羊弱之好大胃口！”
“这事还没完呐。”怀特淡淡地撇了一眼安平之，示意海莲娜，“继续！”
“羊少校报告还说，根据实地侦察并综合各方面情报，伊卡洛斯星域盘踞的星盗合计至少70余艘中小战舰，我部并军情局虽已派出潜伏人员执行分化、挑拨策略，短期难见成效，一旦星盗联手，后果不堪设想——我部统共只有7艘中小战舰，改装过的也仅3艘，除军情局友情借调的四叶草号以外，一艘战列舰也没有，本指挥官旗舰都是借的！另外，本指挥官强烈控诉军本部直属尼古拉斯舰队集群，尼古拉斯这小子在代达罗斯星域执行星盗收剿计划根本不用心，结果星盗全跑伊卡洛斯附近来了（最近一个据点不足一千光年），这不但是以邻为壑，更严重的说是欺师灭祖，老大好好管管您的徒弟，小师叔也是长辈好吧！信不信哪天我直接冲进代达罗斯接管整个舰群？”
海莲娜糯糯的音线模拟羊弱之的腔调，怪异之极，怀特、安平之倒没在意，他们太熟悉羊弱之了，哪怕海莲娜荒腔走板的转述，仍能想象羊的嘴脸，事涉怀特，安平之顿时幸灾乐祸，哈哈大笑：“羊小子说的没错，你那些徒弟是该好好管管，一个个眼睛长在额头上，走路都发飘的，好像完全不知道老师走后，咱们面临的局势多么险恶！”安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怀特轻声一叹，脸现愁容，他很清楚，军神一系蛮横惯了，尤其军中这些生长于和平年代的再传弟子，都是优中选优的苗子，本身就傲气得很，军部又不遗余力给他们制造立功的机会，战勋也有了，有些人确实骄纵可恨，实际都没经过什么大事，优势兵力、情报后援不绝，打打海盗，剿剿自由份子，不要太轻松，从此就以为军神之下舍我其谁了，也不想想海盗、自由份子的武装低劣得令人发指——百合计划看来还要继续，不死上几个，有些人根本不晓得厉害！
“也不知老师咋教的，看看羊小子，说实话，咱们出的题确实难了点，就4艘战舰，对手虽然是乌合之众，可数量摆在那里，蚁多也能咬死大象，羊弱之丝毫不惧！咱们惯的一批人，换这种情况，有些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安平之又补一刀。
怀特无言以对，真的名将都经过残酷实战的筛选，可是，联邦军费卡得越来越紧，补充官兵越来越困难，羊身为军神亲传，招进来都费了极大力气，顶着极大压力。来来去去统一军就这么百来亿人，名将种子每一个都宝贵得很，牺牲哪个都是巨大创损，送他们去轮战，唯恐护翼不及，白白牺牲，所以呢，尼古拉斯等人甚至上手就中型舰队，如此锻炼的效果，现在已经出来了，很不妙！就是羊弱之，如果没有老不死特意嘱咐，再加上“老东西”这层保险，怀特根本不敢让他轻身赴任。
“尼古拉斯，”怀特硬起心肠，闭上眼睛，“转预备役，交给你了！”
“嘁，搞得好像我占你多大便宜似的！”安平之撇撇嘴，“告诉你，我还就不稀罕了，先问问前田要不要，依我看，最好扔给羊弱之，说不定还有救。”
海莲娜：“可是，尼古拉斯已经是将军了，羊少校……”
“扒了他的军装，海莲娜你记录，告诉羊怀易少校，这就他师侄，也是他手下普通幕僚，千万别当退役将军使，尼古拉斯当不起！再不行，直接踢驻地部队里去！”怀特看着海莲娜飞快地输入文字，又补充道，“原话，同时转告尼古拉斯！”
“好了，尼古拉斯的事情解决，接着说回羊弱之的报告。”安平之。
海莲娜看着光脑上的文字，目光不由自主投向安平之，之前安嘲弄怀特，她就有些不悦，不知道一会安会作何反应：“羊少校的报告到此结束，但在后面还有两则附言，我直接念吧——
“老二，你弄得什么烂摊子，凭什么我来接手！我可是听说老大本来准备给支中型舰队的，就你出的馊主意坏我好事！本来嘛，作为小师弟，我大人大量，勉为其难帮你擦擦屁股也是可以的，谁让咱年轻力壮呢？可是，二师兄你要抢我早就下定的2艘新式战列舰可就太不地道了。老不死经常教导我们说，做人要本份，预备役就该有个预备役的样子，跟我们正规军抢东西，那不找削吗？老大，您可一定要刹住这股歪风邪气，我和前田、莉莉，还有老师在天之灵都看着呢！另外，告诉二师兄一个秘密，小安子那里是莉莉通知的，我不敢保证莉莉还会不会怂恿小安子接着闹。就这样，您的老巢我接收了，千万别太惦记我！”
五星上将哂然不语。
“羊弱之真他娘属狗的，隔几万光年都闻得见战列舰的味道！嗬，还敢威胁老子，我……”安平之突然想到，自己还真拿羊怀易没辄，伊卡洛斯天高地远，他鞭长莫及，安卫边也的确是他一大软肋，而且对Ophelia崇拜之极，言听计从，羊串通莉莉，也就等于拿住了安卫边。
怀特似笑非笑地望着安平之。
“继续！”安平之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又及，前田师兄，小弟不远千万光年问候您，诚意可是满满的哟，请您千万别让我失望，舰载战机您就别惦记了，我手中可有不少当年您在研究所学习‘打飞机’的视频，很精彩的，就您那潮乎乎的手艺，战机送您也开不起来，顺便一提，您在地下城研究‘打飞机’的视频也有很多！”海莲娜暗啐，显然明白羊双关的意思。
“猢狲上树反了天，羊弱之仗着老……”安平之忽然住口，那批战机他也眼馋得紧，然而，那个存在太讨厌了，羊弱之他们对付前田的手段同样可以用在安的身上，前田年轻风流，完全可以不当回事，而且，羊估计也就讨点嘴上便宜，不可能真那么没有分寸，但是，那个存在就未必了，万一，自己这张老脸可真没地儿搁了。
“嘿嘿，一个都不放过，有风格，我喜欢！”安平之抹一把老脸，发现竟然沁出一层冷汗，现在才知道把羊支使出去是个巨大的错误，这小子顽心未泯，偏偏辈份极高，又有那个存在助纣为虐，象羊之前说的，真想接管几个星域舰群，成功可能性极大，统一军屡经裁汰，留下来的人当中，老不死的脑残粉不要太多。到底怀特看得准，当时就说过，要把羊留在军本部磨一磨。这事，自己又失算了。
安平之心中懊悔，依然没有放弃挑唆的机会，先冲怀特挤了挤眉，再把目光转向海莲娜，意思很明显：别以为你们很安全，只要那个存在跟着羊，谁也躲不掉！
怀特翻了个白眼，眼盯着天花板，嗤笑一声：“别拿我跟你们俩相提并论。话说回来，你们也别太担心，上面还有……”
怀特话没说全，安平之已然意会，还有一个更加古老而强大的存在，那个存在哪里真敢恣意妄为，羊口头威胁几句，自己关心则乱，差点着了道。
海莲娜眨了眨眼，对两位将军打的哑谜完全摸不着头脑，她只是个上校秘书处长，上将们的世界离她太遥远。
“继续吧。”安平之长舒口气，如释重负。
“4时55分，Ophelia中校出现在本星6号军港。5时整，军情局所属松针草号、羽衣草号重巡舰自6号港口起航，根据天网画面，Ophelia中校搭乘羽衣草号。5时12分，航管局追踪到松、羽二舰抵达X3079Y7321空域，与等候在此的流星1、5、7号运输舰会合，随即启动空间跃迁，目标不明。航管局未收到报备，认为异常，当即报告秘书处。值班秘书叫醒我以后，我马上联络中校的护卫人员，打开中校宿舍，结果只发现一张纸条，上书‘有许多星盗对付小师叔，我救他去’，当时我认为必须尽快报告本部长阁下，考虑到您的习惯，于是联络了安上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报告完毕！”海莲娜低下头，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运输舰上装的什么？”安平之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激动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海莲娜。
“不清楚。”海莲娜。
“我知道……”怀特话刚开头，匆忙跑来一名值班秘书——
“报告！军情局转798940工厂急报！”
一听工厂番号，安平之当即沮丧地坐了回去：果然！
怀特看一眼安平之，转向值班秘书：“念吧！”
“是！军情局转798940工厂急报：今晨5时20分，我部巡查人员发现，停靠在本厂船坞的流星1、5、7号运输舰失踪；三舰共载有55000架暴君K09型舰载战机（原定今日上午交付总装部），一并失踪。我部当即请求天网和中央电脑支援，调查结果显示上述三舰于今晨4时32分离开我厂船坞、4时39分经由7号军港离开本星，我部内部监控系统于4时25分遭黑客入侵，故而未能及时发现异动。经查，三舰通关口令签发人为贵局行动处Ophelia中校处长。然我部并未接获将这批物资转交贵局的通知，同时我部一直联络不上Ophelia中校。鉴此，恳请贵局向总装部代为解释并联络相关人员。另，我部内部监控系统仍未解锁，中央电脑也未能追踪到黑客地址，军情局荟聚我军最优秀黑客技术人员，于此恳请贵局派员协助调查为盼。此函。完毕！”
“你准备怎么处理？”值班秘书一出门口，安平之便急切地问道，心中滴血，5万多架新式战机，便宜羊弱之，实在不甘心。虽然生产线还在，但是，随着近来军本部几项大举措的实施，原本在理财专家怀特掌控下尚算宽裕的军费渐渐捉襟见肘，至少今年以内K09不再列入计划。
“我能怎么处理？只有吩咐军情局压下来保密处理了，再补一份将这批K09转调军情局的文件。我就奇怪了，你跟前田在798940、总装都派了人蹲守，怎么一点风声没有察觉？”怀特也很生气，都是这5万多架战机闹的，几个师弟虎视眈眈，各施手段，军本部直属舰队反而排挤在外，连自己女儿也被拐走了。难怪莉莉最近反常的乖巧，敢情早有预谋，自己诸事缠身，尤其被安和前田的口水官司闹得头疼之极，这才放松了警惕。
得到怀特提醒，安平之意识异常，当即联络798940的蹲守人员，没有回应，再联络这些人的上级，两分钟后，安：“他们都被打晕了，前田的人也一样，一块儿绑在一个废弃的车间里面。行动处，好厉害！”
安和前田亲自指挥的潜伏人员自然不是庸手，保密方面自认也做得不错，这事之前，两边的人根本不知道对方真实身份，结果一个不少全让行动处拎了出来，包括两个以前的王牌侦察营长，有一个还是执行百合计划险死还生的超级高手。怀特颇为快意，碍于安脸色铁青，倒也不好大肆嘲弄，不过，海莲娜瞥见他咧开大嘴，显然心情不错。
过了一会，安情绪平复，仍然心怀不甘：“真的没办法拦住莉莉吗？我预备役、前田警部厅各个星域所有人手，全部交给你调度，加上你那边的人，天罗地网，总能网住吧？”
怀特顿时象刺猬一样炸了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且不说空间跃迁本身就有极小机率跃迁失败的危险，你们布下天罗地网，莉莉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必然连续启动空间跃迁，这对身体、舰船负荷有多大你们不知道吗？更重要的是，至少一万光年半径总动员，这么大动作瞒得过那些人吗？军情局、总装乃至798940同样也有他们的人，两相印证，莉莉的事还能保密吗？这么敏感的时候，你能保证那些人绝对不会另起心思？”
几个问号重重地打在安平之的心上，安顿觉无力。尽管怀特所言颇为极端，却也无法否认那样的可能性的确存在，Ophelia才是怀特的命根子，但凡有点损伤，怀特必然发疯，现在，好像发疯的人还得加上一个羊弱之，2万多加5万多，8万架号称空战暴君的K09啊！
“我看到现在你还没明白，羊弱之这回吃定你和前田了。那个事情羊虽然做不到，那位绝对不敢帮他，但是，小安子再闹的话，你还能象上次那样轻易脱身？有羊弱之这个坏胚在背后支招，后果绝对超乎想象！莉莉回来了，岂不等于刀子又攥回羊弱之手里？前田最爱吹牛，又死要面子，警部厅高层都以为他真是王牌驾驶员呢，其实你我都清楚，他在研究所学了几个月仍然是个渣，到了部队更是连碰都没敢碰，研究所也是老师逼的，头一回跳伞真尿裤子了，这些那位都有记录……哼哼，看来前田这回还得大出血！这都你们自找的！”胡骂一通，怀特终于稍稍解气，对羊弱之拐走女儿的怨念也没那么深了，心想，让你们老占我便宜，就该羊这样的坏胚治一治！
海莲娜第一次发现将军们的世界原来这个样子，两片红唇弯成“O”形，崭露出洁白的贝齿，十分性感。对于羊怀易，印象最深还是那个头顶光光、被家务机器人摁住然后死命挣扎的瘦弱少年，阁下强迫症发作，派人把他飘逸的长发直接“咔嚓”，想来就好笑。
再见羊，已是联邦最年轻少校军官，儒雅俊秀，令人一望顿生好感，就是时不时坏笑的样子有点讨厌，尤其看见自己跟在怀特身边，意味深长的目光瞅得人心慌。
然而，就这么小小一名少校，一到边境就闹得天翻地覆，甚至直接威胁联邦上将，把上将们的黑历史抖露出来，三巨头却拿羊没辄。
预备役军本部据说空空荡荡，安有事没事就往怀特这跑，海莲娜见他的次数太多了，平素非常稳重的老军人，话语不多，不紧不慢，极是从容，海莲娜与怀特办公室一墙之隔，往往只听见前田总监咋咋呼呼，阁下偶尔恼怒咆哮两声，真的从没见过安将军如此失态。
海莲娜不禁对羊怀易越发地好奇，同为军神亲传，不知道阁下年轻时候是不是也有这么胆大妄为，刚获印证，男人真是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依然酣睡，当真浑身是胆，联邦教科书上也有记载，某集团军司令官拼到只剩指挥部依然死战，最终迫使敌军撤退……
忍不住瞟一眼怀特，海莲娜的目光渐渐又变得飘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