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苏海一直认为,没人敢动他的人,更别说身为奴人的桑依泉了。可是,两人同在夜晚,在一趟房里,虽然是两个屋,中间还有个间壁墙,但是……
齐鲁苏海对桑依泉和斯丽娜说,“你们俩再领着人,在周围查看查看,看咱们的防御,哪里出了漏洞。”
——在河口,现在是两个“口”的工地,堡垒外围五十几米,围了一圈榛柴杖子,扎得甚是牢固。不能说外人就进不来,可是,要想进来,那是要费很大力气的。而且,杖子的外围,有一丈多宽的壕堑,里边放的是啜河水,有一人多深,谁要是摸瞎乎想闯入杖子里,那就首先得折入壕堑之中,先不说能不能淹死,就是那么大个响动,守在河口的兵士早就听到了,何苦让人偷袭成功,弄得死的死,伤的伤,这样冷不防?壕堑和杖子肯定出了问题。
桑依泉和斯丽娜应答一声,领着各自的手下,查杖子和壕堑去了。
杖子和壕堑肯定出了问题,要不然,偷袭者还能飞进来不成?查不查,于事无补,再说了,不至于急等瞎呛地查,明天再查,也不迟,偷袭也偷袭了,闯关的船也过了河口,难不成还能有船闯关不成?实际上,齐鲁苏海是支走了桑依泉和斯丽娜,他倒要看一看,这一趟三间房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可以很方便地串通,使间壁墙两侧的孤男寡女,能够勾搭连环寡耻同间。
齐鲁苏海回到桑依泉的屋里,他向两间屋的间壁墙看去,看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屋里的两铺炕,是连在一起的,炕上部分的间壁墙,搭在炕上。炕脚,有一床被子圈放着,难道是那床被子遮挡住一个通道?齐鲁苏海爬上了炕,掀起了那床被子,一看,没什么,平呼呼的墙,没有可供钻过去的通道。自己一想,有点儿可笑——这屋里也不就桑依泉自己住,他手下的兵士,谁没进过这个屋?要是一个行李卷能遮住一个通道,兵士们早就知道了。兵士们知道了,这个秘密不早就哄扬出去了?桑依泉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还哪里能有漏洞?齐鲁苏海看了看,哪里也不能有,靠炕边上,挂一件蓑衣和一个雨帽,齐鲁苏海想那里更不能了,因为,蓑衣和雨帽更容易被哪个兵士摘下来,要是那里能遮挡什么,更容易暴露。
可是,齐鲁苏海心里还没有脱离那件蓑衣和雨帽,而且,进入了异能的状态,这时,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洞的影像,他一怔,伸过手去,摘那顶雨帽,可是,没摘下来,那顶雨帽很牢靠地挂在了间壁墙上。他很是惊奇,就一个高儿蹿到炕上,用力掀开了雨帽和蓑衣,露出了一个贯通的大洞。
一股热血涌到了齐鲁苏海的头上。
桑依泉就是从这里爬过去,和斯丽娜偷的!齐鲁苏海一下子把腰中的剑抽了出来,他想杀了这两个龌龊无耻之徒!
想了想,齐鲁苏海又把手中的剑放回了剑鞘:这两人杀不得。杀了桑依泉,谁来统领河防队?斯丽娜也不能杀,杀了她,自己信得过谁来收通关费?自己亲自来收不成?再说了,仅凭这么一处通道就说人家通鉴,也不能服人,虽然不用谁来服,可是,最好惩罚了这两个勾男女,还能让他们俩在他们现在的位置上继续为自己服务。
大丈夫“忍一时之气,吞万里河山”!先搁着你们的贼皮子,到我十拿九稳了,一块熟!
齐鲁苏海想到这里,把蓑衣和雨帽好好地挂在了那里,挡住了那个洞。这蓑衣和雨帽在里边用皮绳撑着,挂上,不是那么轻易就摘得下来的。齐鲁苏海想起,桑依泉最近杀了一个兵士,说那个兵士该杀之由,说的很是牵强,莫不是那个兵士知道了这个通道?
啜水镇房屋的间壁墙,很简单,都是用水稗草沾上稀泥,拧成辫子状,一层一层摞的,这种工艺有个名称,叫“草辫子墙”。所以,开这么一个洞,不费难事,只要用刀在墙上划一个圆圈,继续划下去,用不了多少力气,就能贯通了。凭桑依泉劲头,他手里还有剑,用不了两刻钟,就能划成这个洞了,问题是他们搞上多久了?为什么搞在一起?从哪个方面,我都对得住斯丽娜,她怎么还能和桑依泉搞在一起呢?桑依泉年轻,那方面比自己强?也不尽然,有个游方的道士给了自己满满一葫芦“强力逍遥丸”,每一次和斯丽娜在一起,她都能心满意足,款款称赞自己,她还能因此去找别人,找桑依泉?她那样做,是冒着被杀头的风险的,是什么使她有这么大的劲儿?
齐鲁苏海理解不了。
…………
第二天早上,齐鲁丽蓉醒来,发现自己和衣躺在炕上,她摇了摇头,彻底清醒了,心里想,我怎么就这么睡着了呢?就回忆昨天晚上,她想起,自己因为散豆豆说的鲤鱼精,就顿感心神不宁,听散豆豆说野花可以镇定情绪,就让散豆豆把屋里的一罐野花给她拿来,她就闻起了野花。闻了一会儿,没什么效果,就对散豆豆说,散豆豆说自己闻得不够深,再深一点闻闻,就有作用了,自己就深闻,闻着闻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自己闻的太深了?以至于昏睡过去?可是,这是新婚夜呀,自己昏睡过去,看来罗罗没有碰自己,这无论如何说,也对不起罗罗呀。
齐鲁丽蓉撑起了身子,扫视了屋里一眼,见屋里空空的,没有什么人,就习惯地叫了起来,“小敏!”
外屋有人应了一声,散豆豆走了进来,齐鲁丽蓉这才想到小敏昨天不在这屋里,是散豆豆替代了小敏。
散豆豆说,“姐,你可下子醒了,昨天晚上把我姐夫急的啥似的,都要找舒鹊(舒璐噶嘎乾咔)去了!好在我看你脸色有红似白,喘气匀匀呼呼的,我说没事儿,我姐这是一天累的,睡上一觉,就好了——看看,从我这话来了吧?姐,你睡得可好?”
齐鲁丽蓉微微晃了一下肩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挺好,长这么大小,从来没睡过一宿连个梦都没有的晚上,真是愉作呢。可是……”
散豆豆接过话去说,“没什么呀,好饭不怕晚,你就把你的白板好生留着吧,我姐夫一定会采到的。”
“‘白板’?什么是‘白板’?”齐鲁丽蓉不明白。
散豆豆说,“就是……”
说到这里,散豆豆趴在齐鲁丽蓉的耳旁,罩着手掌,说下去。
齐鲁丽蓉的脸,“呼”的一下红了,她用手指刮了一下散豆豆,“你都在哪里听到这一些?”
散豆豆扎呼起来,“这可不是听谁说,本来就是如此,我是过来人了。”
“那,”齐鲁丽蓉抹不开的样子问道,“你那叫什么?”
“我,我这叫‘风洞’。”
齐鲁丽蓉掩口而笑,说,“是谁这么能起名词?”
“谁起的啥?”散豆豆说,“老一辈就这么叫的。”
“扯,”齐鲁丽蓉想起了什么,说,“哎,罗罗干什么去了?”
“你说我姐夫?”散豆豆这会儿“姐夫”叫的可顺口了。
“嗯,他干啥去了?”
“姐夫和我那口子回家了。”
齐鲁丽蓉“扑哧”一声笑了,“还你‘那口子’——回谁家了?”
齐鲁丽蓉问的意思是,是回斗罗的家,还是回木梳的家?
“回我婆家了呗,”散豆豆理直气壮地说。
齐鲁丽蓉想笑,又忍住了,她说,“一大早就回去了?”
散豆豆说,“这不是不放心他姥爷吗,我说有萨工(房场的工头萨哈苏)他们照料着,没事,他非不信,一定要回去看看,这心才落体。”
…………
其实,木梳不是不放心他姥爷,他姥爷什么状况,他能不知道?昨晚临睡下之前,还和姥爷在心里犟犟一气呢,他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是回去,就是问一问工头,干儿有没有啥消息。
斗罗进了大院,向齐鲁苏海禀报了木梳想回去的意思,齐鲁苏海应允,斗罗就要去套车,齐鲁苏海说,“你以后就跟着监管大人,正好,散豆豆跟着七丫头,你们两个两口子,还住在对门屋,干什么也方便。”
斗罗应。但他心下想,散豆豆这下可是方便了。可是,她要像昨晚那样,迟早有一天,会让齐鲁丽蓉知道的,那,这个脓包挤出来,可要搭上我和她的两条命了。
斗罗到马厩里套上了车,就赶着来到了饭堂跟前,从饭堂里搬出了饭桶和咸菜罐子,阆老六看到了,粗声大气地摇嗜着说,“哎吆吆,镇长的姑爷,还当送饭的驭人?”
斗罗说,“不是,我送监管大人回趟家,顺便把房场的饭给捎过去。”
阆老六说,“那斯思丘堤(替代斗罗的驭人)来了怎么说?”
斗罗说,“你就让他回大院,赶他的那辆双马车。我回来,他再接过去这辆送饭的车。”
阆老六把嘴匝得啧啧响,“当上镇长的姑爷就是不一样,可以安排下人的活计了!”
斗罗的脸“呼”的一下红了,“不是,他不送饭,总得干点儿什么吧?”
在一边的木梳看不惯阆老六这样里外都贬斥人的样子,就说,“阆姐,你不能‘马粪蛋子上霜,里外都发烧’,你那一张嘴里,斗罗怎么做都不对了。”
阆老六一缩脖子,小心地看着木梳,小声地说,“我就说个玩笑……”
木梳不去理她,蹿上斗罗的马车,拿过斗罗递过的坐垫,放在身边,雅格飞上车,趴在坐垫上,斗罗就赶起了车,走了起来。
离开了饭堂,斗罗回头看到木梳的脸色还是沉沉的,就说,“哥,别太在意她们这些人的话,她们往往是有嘴无心,随便一说而已。”
木梳说,“这让我想起镇长的一句话……”
斗罗等着木梳说镇长说的什么话。可是,木梳用手掌在眼前一扇,说,“算了,不说了——哎,斗罗,你说镇长有异能,你怎么敢在新房里收留豆豆?要是让镇长知道了,还有你们俩的好?”
“谁说不是?!”斗罗气愤地说,“我不让,可豆豆非要在那,黑灯瞎火的,我是能跟她吵,还是能跟她闹?”
“她到底是怎样把七媛弄迷昏的?”木梳甚是好奇。
斗罗摇摇头,说,“不知道。她一口咬定说蓉蓉是闻野花过敏,导致晕厥的。”
“能吗?”木梳问。
斗罗说,“她说的头头是道,可我觉得不能赶那么正好——正好赶上要进别人的窝,那人就犯了晕病,整得人事不省?可是,你要说豆豆搞了什么邪门歪道的,就咱们俩知道的,她不是那样的人,也没有那样的本事。”
木梳这时笑了,说,“她别像镇长那样,有什么异能。”
“她?异能,”斗罗一撇嘴,说,“她就是‘一能’,谁也别侵犯到她,侵犯到她,她就一根筋,非得找回来不可。”
木梳想想说,“今天怎么办?还让她‘鸠僭鹊巢’吗?”
斗罗红头涨脸地说,“……昨天晚上我也没让她在蓉蓉屋啊,是她硬要在那的。哥,今晚你劝劝她,她挺听你的话的。”
木梳抻起脖子说,“你家那位听我的话?你可别逗了!她宁肯听她博乐盖儿(膝盖)的话,也不带听我的话的。”
“你跟她讲道理。事已至此,谁有不能违逆,就得认命了。”
“这道理你不会跟她讲?”木梳说,“怎么还用我来讲?”
斗罗苦叽叽地说,“你不知道,哥,我一说,她就往歪歪地方说,什么我掂心蓉蓉的白板了,什么我想着脱籍了,什么我贪图主人的荣华富贵了,还有好多好多,那张嘴,像爆豆似的。”
木梳一想,斗罗说的也是实情,可是让自己劝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虽然自己不是利益方,可是散豆豆那张嘴,谁知道都能说出啥来?但是眼下,他还是对斗罗说,“我说说看吧,说通了,你别喜;说不通,你也别恼。”
斗罗连忙说,“恼什么?我恼谁,也不能恼哥你呀。”
两人隔了一会儿,又说起了齐鲁苏海的异能来,木梳再三叮嘱斗罗,“听镇长的意思,就是让我和豆豆长期和你们住对门屋了,这样,就算今天可以劝动豆豆,但她也免不了那一天又混进你们的屋,你可得加上万分小心,可别让镇长的异能探知到。
斗罗说,“昨天晚上我还和豆豆提起这个话题,豆豆说,他观察过主人的异能,他注意的,他就能探知到,他不去注意的,他不知道,只要不引起他的注意,他就不能把探寻的触角伸过来。”
“那么说,”木梳总结说,“得不让七媛知道,要让她摸着边儿,对她父亲哪怕嵌嵌口风儿,他父亲也会循声用异能跟过来,那样可就坏了。”
斗罗说,“谁说不是呢,可豆豆非要和我住三天,她说三天之后,就把我放给蓉蓉。你说哥,一天行,说是闻野花过敏,晕了,第二天,人家蓉蓉还会去闻野花吗?蓉蓉缺心眼儿呀?”
木梳下定决心地说,“不行,三天,绝对不行,那不就等于让镇长知晓,把事情搞砸了吗?”
“我也这么说,”斗罗说,“可是,豆豆听不进我的话。所以,还得哥你说她。”
“行,今天白天我找机会说说她。”
斗罗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到了房场,工头萨哈苏看到木梳和斗罗来了,很是吃惊,他对斗罗说,“你怎么来了?新婚三天之内不在家里‘守铺’,你出来干啥来了?”
木梳感到很奇怪,他问萨哈苏,“还有这个说道?”
“正经是有这个说道呢,大人,你不知道?”萨哈苏转向木梳说。
木梳说我不知道,然后转过头去问斗罗,“你知不知道?”
斗罗说,“哪那么多说道?”说完,他又小声地对木梳说,“我巴不得走出来呢,她要问我,我咋说?”
木梳知道斗罗说的这个“她”,指的是齐鲁丽蓉。木梳就混乱打个岔,把这个话题岔过去了。然后,他低低地问萨哈苏,“干儿有眉目了吗?”
萨哈苏沉重地摇了摇头,说,“还没有,看来够呛了。”
木梳立马就恼了,他斥责着萨哈苏说,“你说的‘够呛’是什么意思!”
萨哈苏连连为自己开脱,说,“没意思,没意思……”
斗罗连忙上前劝木梳,说,“大人,慢慢找,慢慢找,总有找到的那一天,别急别急。大人,咱还是先回家吧?”
木梳一甩搭,走回了马车,一颠,坐上了车。
这时就听斗罗对萨哈苏说,“老萨,你时不常地到监管大人家看看。”
萨哈苏说,“进里边吗?”
斗罗说,“不用,就在外边看看就行,监管大人的姥爷在洞里修炼,你可别吵到他。”
“呃呃,呃……”萨哈苏应着。但他很是含混,不知斗罗到底让他干什么,让去看,还不让进屋里,那看什么?一个洞口,让水堵着,有什么好看的?
走出去,木梳问斗罗,“你对萨哈苏说那些话干啥?”
斗罗说,“防他,他一看你总不回来,到你家玩什么花花心眼儿,咱们就把你家、姥爷许给他了,出点儿啥事,拿他是问的意思;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咱先对萨哈苏扎付下,别主人来问,说监管大人是不是让你照顾他家呀,他别不知道——临走时,豆豆找到萨哈苏,只问问找干儿的情况,没说让他照顾家和姥爷——从现在起,咱就得防着主人和他的异能,你说不是?”
木梳连连点头,心下对斗罗这种安排相当满意,是啊,是得防着镇长,防着他的异能。
由是,木梳对斗罗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