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默默站到人堆里,一言不发。
张继善径直走向右边第二排的一张太师椅坐下,刚一坐下,就有伺候茶水的会众上前献茶,而张五哥也一言不发径直走向左边。王建国正想猜猜张五哥会坐哪张椅子,却见张五哥走过三排太师椅,在太师椅后面的一块空场垂手侍立。王建国不由得暗想道:怪不得张继善让自己显显能耐,争取一个好的职分,原来身份待遇相差这么多,不知张好善会给自己一个什么工作岗位。想到张好善,看着这个堂屋,不由得暗暗点头,张好善看来还是很善于经营的,这么一个小小县城的一个小香堂都被他整治得这般煞有介事井井有条。
正想琢磨一下待会怎么回答堂使对自己的提问,说自己会干什么呢?自己会的东西在这里都不能显示出来啊!越想越着急,脑子一乱汗都下来了,袁光书会说他会干什么呢?想到了袁光书,心中顿时平静了下来。王建国心中暗笑道:我看看袁老头回答他会干什么,反正他会干的事情我都会,我也都能比他干得好。
王建国边想边抬头四处看,这一天没见着袁光书了,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还没见他到香堂,又一想他那么会拍马屁,不会是直接当了香主秘书了吧?
这时候,两边的太师椅上已经坐得比较满了,太师椅上坐着的人们有的相互之间低声交谈,有的垂目枯坐。太师椅后边桠桠杈杈站满了人,没有人吭一声,走动一下。再看自己身边站的比刚才满了,收回目光时吓了一跳,原来袁光书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站在自己身边了。正要开口招呼,转念间想起张继善吩咐自己站在外面不能随意说话,便知道袁光书一定也是收到过这样的警告,所以站在自己身边半天也没招呼自己,自己却只顾出神竟然没留意到他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了。
王建国仔细一看,袁光书虽然站在自己身边,却像是没有见到自己一样,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木雕泥塑一般虔诚地躬身侍立。王建国看得肚里正在好笑,只见从后堂出来七八个仆人打扮的会众,将供桌上的香烛供品收拾齐整,又拿了几条长长的拜垫铺在堂屋正中的空地上,一排一排一直铺到堂屋外层的门坎前。
忙活了好一阵,仆人打扮的会众们下去之后,又从后堂出来一个文生打扮的青年,鼻直口正,双目炯炯有神,手中倒提着一把收起来的湘妃竹扇。他一露面,左边第二排太师椅上的一名粗豪的中年人高声道:“少香主,众家弟兄都到了,快请张香主和堂使吧,这早晚还有多少事情要议呢。”
文生打扮的青年,微笑着躬身拱手从左向右对着两边的太师椅作了个罗圈揖,口中笑道:“给众位问好。”直起身子来,又向刚才喊话的中年人道:“刘叔叔少待,家父和堂使马上就要出来了。”说罢,肃颜喝道:“准备。”
话音未落,就有几个人进来指引新入会的会众们在地上拜垫上依次跪好,堂上立刻声息皆无,太师椅后侍立的会众也都躬身站好。
王建国也跪在地上,心中正自好奇刚才进来的青年的身份,听见人家叫他少香主,莫非他是张好善的儿子?或者徒弟也有可能,若是张好善的儿子岂不是就是张五哥的叔伯兄弟?就见这青年转身就进了后堂,不一会又缓步走出,站在堂中高声喝道:“恭迎堂使!恭迎香主!”
只见太师椅后的会众‘哗’地一声都跪了下去,太师椅里坐着的都站起来躬身行礼,门口拜垫上跪着的新会众们赶忙都垂下头去。王建国不由得感叹,端的是气象森严,八面威风啊。
不一会儿就见张好善走了进来,却不坐红锦缎铺的交椅,坐在了红锦缎交椅前的太师椅上,王建国心中暗道:没想到堂使身份如此尊贵,那把交椅一定是张好善平时坐的,堂使来了自己就不敢坐了,想必是要让给堂使坐了。张好善身后紧跟着堂使,没想到堂使就是那天劫狱救张好善他们出来的那个青衣汉子,想起那天回来之后他一个人独坐饮酒没人搭理他,想必是因为张继善说的会规限制,使者不能擅自会众交谈,没想到会规严厉一致如斯。王建国却是又一次猜错了,堂使进来之后,坐在了张好善旁边的太师椅上,上面那张红色的交椅依然空着,王建国更是暗暗纳罕,不知道还有什么重要人物要来。
堂使和张好善坐稳之后,先前那个青年潇洒地站到堂屋当间朗声道:“众位兄弟,众位叔伯,今日开香堂是为了广进人才······”
青年刚说到这,就被角落里一声脆生生的女声打断道:“张天霖,这里还有你的众位姐姐众位大娘呢!”
王建国抬起头随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右边第三排太师椅上一位半老徐娘正戟指喝住青年,她旁边坐着一位稍微年轻些的少妇,瓜子脸、眼睛下面有些雀斑、身材姣好,稍微有点厚的嘴唇正在盈盈抿着笑,一语不发。
王建国见到这个少妇,不知不觉地心中有了些异样的感觉,虽然她看起来比自己年纪大很多,而且也说不上如何惊艳,但是只有天知地知王建国自己知道,王建国竟然痴痴地看着这位少妇,然后无耻地硬了。
王建国听那半老徐娘在这时节如此大嚷大闹,以为她多半是捣乱的,心想可能要出事儿了,正不知她会被如何处罚。却见叫张天霖的青年转过身,红着脸躬身道:“钟大娘,是小侄儿的错。钟大娘、廖姐姐,我这里礼过去了。”说着一躬到地。
钟大娘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说罢也就罢了,不再说什么。
堂使面目如铁,混若未闻,张好善也只是微微一笑了之。张天霖直起身,红着脸又站回堂屋正中,想了想道:“就请堂使带着大家先参拜三郎和圣君。”
堂使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一转身,张好善赶忙站到他身后去,坐在太师椅里的众人也都起身分开站好。堂使一跪下去,口中高喝道:“为善除恶,为光明故!”一边说着一边像堂屋正中挂着的画像和铺着红锦缎的大交椅拜了下去。
众人也都跟着叩拜,王建国早听张继善跟他说过,为善除恶,为光明故。是钟三郎会会众参拜时宣的法号,如同佛家的阿弥陀佛和道家的无量天尊一样。其中下半句里的光明二字,乃是光复大明的意思。
参拜完了,又是参拜堂使,参拜香主,参拜四个副香主。好在也礼节并不是特别繁琐,除了参拜钟三郎和圣君以外,都只是躬身拱一拱手而已。
接下来就是开始收新会众的仪式了,也不再由张天霖主持,而是改由堂使主持。堂使在供桌前念念有声,念几句众人答一声,念几句答一声,王建国边看边想笑,却又不敢,只得在人丛中滥竽充数。
弄了半天终于消停了之后,堂使站在新加入会众之前朗声道:“如今四海混沌,乾坤倒转,钟三郎显圣下凡,第一便是要助圣君复国,第二便是教天下众生脱离苦海,永享清平······”接下来,便是大概介绍了钟三郎会的教义以及组织的构成,无非是讲些入会之后大家互为兄弟姐妹之类的话,再接下来便是宣讲会规,无非是服从命令、不许手足相残、不许**偷盗一类的东西,白天张继善都已经跟王建国说过一遍了。
王建国少年心性,左右张望,一眼见到跪在自己身边的的袁光书,这时只见袁光书认认真真的低着头,堂使在上面宣讲一句,他就在底下认真答应一句。王建国差点扑哧一声乐了出来,正在这时候堂使讲完了,堂屋里顿时静得只能听见喘气声了,王建国吓了一跳硬生生把那一声笑给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