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寒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都是青楼所用的花船,而招待的多是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一流,平常百姓有的三餐都不得温饱,哪有这么多的时间和金钱在这里浪费?
随后他的眼睛扫过对面岸上,但见灯火通明之下,前面的一座大楼上的大牌遍上写着“群芳院”三字。他的眼光再次回到中心处的那艘画舫上,这时他不由想到刚才有人谈论的神秘佳人,随后摇头失笑:“这与你有何干系?”随后便起步要走。
就在这时,那河面中心处的船上突然传来阵阵琴音,河面上便是一下子静下来。琴音起始时温和平静,让人感觉仿佛是走在初夏时海边上的沙滩,聆听海水流动之律,闲看日出温洋。近而渐渐高起,有如万浪齐来,冲击海石,随后又低沉下去。一高一低,仿佛潮起潮落,回绝不断,让人心中此起彼伏,一波三折。琴音绝响,众人都是在静静的回味之中,过了许久才传出喝彩之声。
秋若寒是颇通音律之人,这些年来他与苏柔云倒是写出不少曲子,但是都是些寻常之曲,只是二人之间取乐用的罢了。今日于这河面之上,只听这回转琴音,便知道这是一位音律造诣不凡、操琴之技更是与自己的义父不遑多让,可比肩大宗师的人物。心中一时兴起,回想起出迷雾结界以来所见的壮丽之景,于其中茫茫然而寻路以及对苏柔云的思恋。便是拿出玉笛,于此情此景中吹奏出一曲新曲。
音律响起,起先时让人如同走进一片幽林,放眼望去,茫茫林海,波澜壮阔,蔚为壮观,让人心中顿时宽阔。但是却又在此时突然一转,音中带起无限情绪,对佳人绵绵不绝的思恋之情溢于言表,归心更是急切。
但是这时却不知身处何方,不知路往那走,就在焦急时刻,仿佛大路已现,循路而去,相见佳人可期。曲调再转,如水流无风般平和,循着河流而去。笛音渐高,仿佛飞瀑于九天落下,轰鸣而响,一幅磅礴大气的画面瞬间又展现出来。
笛音至高处在往上高,仿佛一只雄鹰冲天而起,盘旋于蔚蓝天空,九曲回转,便又慢慢的低了下来,低至地处,几个回旋,终归于平和,随后绝响。一曲终罢,意境之深,曲艺之妙,丝毫不下于刚才画舫所弹奏之曲。
秋若寒停止吹奏,却在这时,琴音再次响起,回荡随风,似在问:“客从何处而来,将往何处而去?”
秋若寒再次将玉笛放到嘴边,音律颤动,仿佛在说:“自来处来,往去处去!”笛音脆鸣,与琴音几次交响,带有些风趣的味道。
那人再次拨动琴弦,不再问出任何问题,琴音低宛平和,仿佛天空中流动的白云,随风而动,来去无心,似是自由,却颇有些无奈的味道。秋若寒想到自己的一生,一时间心神触动,顿时忘我,笛音一出,便似山岳压顶,低沉之处,犹胜洞箫之音,绵绵回转,回荡不绝。所有情绪都是在这时释放出来,无奈的味道更加浓郁。
琴音轻颤,仿佛听了诉说后流泪一般,随后音调渐高,趋于愉悦,似在劝说:世间之事多无奈,但没有过不去的坎,应当多些快乐才是。随后再次几转,趋于平和,让人仿佛一下子走进一片幽林一般,但见微风骤起,树枝轻摆,绿叶于明媚的阳光下拂动,小鸟于枝头唱歌,处处一片生机勃勃,祥和景明。此情此景,任谁都会心平气和,愉悦之情浮上心头。
秋若寒这时心灵沉静,想起这些年来与苏柔云的开心日子,笛音渐转欢快,仿佛春雨过后,百花盛开,一切都是生机,一切都是希望。琴音与笛音渐渐和缓,音调一般持平,仿佛一对欢快的鸟儿,一同展翅高翔,向远方滑翔而去,身影渐渐消失,琴音和笛音一同停止。
此时秦淮河上一片寂静,秋风吹动,寒冷之气袭来,人们才从那神妙的音乐之中醒来,顿时起了热烈的掌声,有人及时赞道:“妙音仙子果是难得的奇女子,操琴之技竟是如此了得,奏出这般神妙之曲,若是得见一眼芳容,那便是死了也是值了。”
“是啊!是啊!”有人及时附和着,河面上顿起嘈杂之声,人人都在称颂妙音仙子,早已忘却这岸上还有一位鸣笛之人。秋若寒也不希望有人记着,他将玉笛收起,暗叹一声,抬步就要往前走去。却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公子留步,我家小姐有请。”
秋若寒循着那声音看去,但见一个丫环打扮,相貌普通,年龄约在双十的样子,女子手里提着一灯笼,立在岸边之上。秋若寒问道:“敢问你家小姐是刚才抚琴之人?”
那女子微笑道:“是了,与公子合奏的便是我家小姐。”
秋若寒遇到懂得音律之人,一时兴起,于这河边之上以笛作箫,感于心怀,与琴音一时互答,最后相互交响和鸣,却是却从来没想过要见到人,此时他只想早点见到苏柔云,于是答道:“请转告你家小姐,今日我没时间,改日再登门拜访。”
那丫环看了秋若寒一眼,淡淡道:“我家小姐说了,若是公子不去相见,定是嫌她是混于风尘之中的腌臜之人了,公子尽可离去吧!”
秋若寒听了这丫环的言语,一时间便对那位众人口中的妙音仙子产生了兴趣,他明知道这是激将之法,但是还是想走一趟。这丫环虽然掩饰得很好,可是秋若寒又岂是平庸之辈?
早就发现了这丫环是修炼之人,身怀武功,且修为颇为不俗。他微笑道:“哪里,我是怕我这凡俗泥淖之躯,玷污了你家小姐的慧眼,即是如此,那就请带路吧。”
那丫环道:“请!”
秋若寒大步朝前,便于那丫环一起上了一艘小船,然后直向河中心划去,众人看着小船上的秋若寒于丫环,先是一怔,随后都纷纷起哄,他们大叫道:“凭什么,仙子凭什么见这个土包子?”
这时一年轻公子大怒道:“我可是花了重金的,为什么见仙子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乡巴佬?”
说着就凌身而起,向秋若寒他们的小船飞掠而来。此时小船上除了秋若寒与那个丫环,还有两个长得颇为强壮的汉子以及一个划船的中年人。当那年轻公子临近小船的时候,其中一个汉子一拳轰出,那飞奔而来的年轻公子便被逼退到自己的画舫上,其力道的把握让秋若寒也有些暗暗吃惊,此时他对这位所谓的小姐更是感兴趣了。
众人虽然有些嫉妒和愤怒,但是没人敢再次出手,只是整个河上都是谩骂之声。秋若寒却是不理这些人,那丫环也是有些惊讶,想不到秋若寒竟然这般能忍。想到自家小姐对这人的评价,一时间相信了几分,只是这容貌太普通了些,否则与小姐还真可以成一对呢。
不多一时,小船就靠近中心的画舫。秋若寒登上画舫,那丫环掀开围帘,秋若寒走了进去。但见一女子端坐,她身前琴桌上放着一把瑶琴,旁边放着一支玉箫,见到秋若寒走进,她站起身来,向秋若寒微微一行礼道:“小女子箫月怜见过公子,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秋若寒仔细瞧去,只见她一身白色衣裙,皮肤白皙娇嫩,头发懒散披散于背后,显得特别的随意,但又让人觉得脱俗超凡,一股别有的清雅气质弥漫,仿佛雨后山清,又似空谷鸟鸣,清新写意。
白纱遮面,为她的美丽增加了几分神秘色彩,灵动水眸,清逸绝尘。秋若寒还礼道:“在下秋若寒,一介流浪之人,敢问小姐请区区前来,有何指教?”
箫月怜道:“公子于音律一道造诣非凡,我只想见见公子的高雅,那敢谈什么指教。小女子斗胆,请公子屈尊,为小女子弹奏一曲,不知可否?”
秋若寒连忙道:“不敢,姑娘操琴之技已能比肩大宗师,气质亦是出尘,区区能得姑娘邀见,已是三生有幸,岂敢再献丑?”
箫月怜听了秋若寒的话,却是一声冷笑,随后叹息一声道:“罢了,我本就是一风尘之中的腌臜之人,哪能祈求公子的高雅之曲?若是让外人得知公子为一**抚琴,岂不是落了公子名声?”
古来筝音醉人,琴音自醉,若是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精心抚琴,另一人定为知音。所以秋若寒虽会抚琴,但是却从来都没有为任何一人抚琴过,就是苏柔云也不例外。
箫月怜于音律一道比秋若寒可谓还要高上一筹,二人交鸣和响之时,都能知对方意境,这种能动读懂相互之间的心声的音律之人,实乃千古难寻的知音。
可叹秋若寒一心只想着苏柔云,此女又不像表面那般简单,更何况自己技艺确实不如别人,才有以上的推脱之辞。岂不知箫月怜性情孤冷高傲,古怪之极,一时不合心意,便是冷言冷语,饶是秋若寒见惯各种场面,一时间也是弄得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