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为一只妖立坟,至少你不应该用一柄名剑来挖土!”。
洛惊鸿能听出穆古语气中的愤怒,可是他不在乎,“这只妖比大多数人都要忠诚的多,忠诚和牺牲不正是人类最美好的品质吗?”。
穆古的拳头却已攥紧,他轻笑一声:“一只撇下族人,只顾独自逃命的妖是忠诚!”。
洛惊鸿忽然怒道:“他逃跑只是因为有些事他一定要做,而这件事比他的生命重要的多!”。
穆古很开心,他很少见洛惊鸿如此的愤怒“你是说那件东西真的在山蒙身上,是那屡逃走的残魂?还是黑衣人取走的那样东西?”
“都不是!”
“都不是?”
“但至少山蒙以为是!”洛惊鸿显得更加敬重与肃穆。
穆古紧张起来,“你是说山蒙以为他腰间之物是真的,所以他故意以那屡残魂引走追兵并且报信,但是真相是山蒙被欺骗了,连他腰间的那件东西也是假的”。
洛惊鸿点了点头:“如果那件东西真的如此重要,它根本就不可能在山蒙身上出现,但是只有山蒙相信了,敌人自然也会相信,而且山蒙也算准了一般的方法骗不了红衣人,所以他只有拿自己的命去骗,因为没有人会用自己的生命去骗人”。
穆古发起抖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你是说我们还有机会拿到那样东西?”,他当然会兴奋,因为他看到洛惊鸿的那双眼睛,就知道他一定知道那件东西在谁的手上。
“他没有说谎?”。
穆古道:“他当然不会说谎,他说的话一向都有他的道理”。
不知何时红衣人已站在了他和洛惊鸿之间,红衣人只是站在那未出一招,气势已如浩瀚天海,虽然波澜不惊却浩淼如万里碧海,茫茫看不到尽头,穆古和洛惊鸿看上去更像是风暴中的两叶孤舟。
那股压力会使人丧失冷静,穆古已忍不住想要拔剑,可洛惊鸿却大吼:“别动”。
“难道你没有看到他站着的土丘,在你的头顶我的身侧,已成居高临下、天地交泰之势,占尽先机,这个人除了武功超群而且深谙兵法,我们除了不动之外已别无选择。”
穆古口中叫到为什么不要动,手上却真的没有动,因为他已看出红衣人全身的气势已凝于一点,凝而不发,一发就不可收拾,所以他只能等,等着红衣人动摇。
红衣人忽然指着穆古道:“你可以走,他得留下”。
穆古大喜,关键时刻红衣人竟然自断气势,他手诀一引,背后的影碧空剑一声龙吟,剑已在手,天人合一,攻守兼备。
红衣人赞道:“好功夫!”。
穆古喜道:“当然是好功夫,那你现在要我还是要他?”。
“要他!”
穆古面色沉了下去:“你可知我是谁?”
红衣人不紧不慢道:“五老峰极道宗少主穆古”。
穆古道:“你既然知道我,就因该知道我比这个废物有用的多,就算我无用我父亲穆辰也有用的多”,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想用他父亲慕辰的名头压制红衣人自己逃走,又咽不下被洛惊鸿比下去的这口鸟气。
红衣人却冷冷道:“这个孩子比你和你父亲加起来都有用”。
“你!”穆古气急“好、好、好,你虽然想要他,但是他肯定不会跟你走”。
红衣人看向洛惊鸿,洛惊鸿摇了摇头,脸上的痛苦更深,其实就算跟红衣人去的是地狱,他也愿意走,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跟着穆古走,因为他妹妹的性命还握在极道宗的手里。
红衣人冷笑:“现在他不跟我走也得走”。
穆古也笑,却笑得冷酷而且残忍“凭什么?”。
红衣人没有回答,因为他又已像标枪般立在风雪中,轻轻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就好像踩断了穆古和洛惊鸿所有的生机,此时还有什么比强横的实力更好的回答。
但他还是低估了穆古,穆古反身一剑,不是挥剑格挡也不是刺向他,穆古选择了他唯一的生机,他一剑就洞穿了洛惊鸿的胸口。
“既然你要他,我就留个死人给你吧!”
天色更暗,洛惊鸿的眼里又出现了灰白色,那种象征着寂寞和死亡的颜色,他忽然觉得很累,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离死亡越来越近,他已经可以放下压力,他终于可以解脱。他还有力气可以扭头,不知为什么他看向了山蒙的坟,他忽然顿悟,原来象征着生命的土地同时也象征着死亡,一阵春风吹过,死亡的土地上竟然顶出了新芽,难道死亡竟也是新生?
霍云天把身上的红衣又裹了裹,他忽然觉得很冷,因为一个人冰冷的人要他喝酒,那个人天生下来地位就极其尊贵,他让人喝酒没有人敢不喝,所以这些天他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那个人说:“交给你的任务,你从来也没有失败过,因为你够谨慎、够聪明、够果断,但这次······”。
霍云天点了点头,酒精使人变得麻木,他本来并不想喝酒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还不够麻木,所以他要喝酒,喝最烈最烈的烈酒。
他道:“为了保存那件东西,我已经费劲心机,我想不通它是怎么丢的”。
霍云天没有说下去,那个人挥了挥手,百人的花厅顿时空无一人。因为那个人是皇子李宏,李宏要别人消失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人出现。
李宏道:“我现在只想要回那样东西,但现在它并不在我手里”。
霍云天头上冒出冷汗,支吾道:“我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李宏在听,霍云天说的话,他总是很认真的听。
霍云天笑道:“那件东西虽然我不知道在哪,但是我知道一个人知道”。
李宏微笑“人现在当然已经在我们这里”。
霍云天道:“两天前就已回来,现在在后殿治伤”。
李宏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忽又从几案上拿出一个空酒樽,倒了一杯酒,“他现在已经不在后殿”。
霍云天奇道:“不在后殿?那他在哪?”
李宏道:“就在花厅!”
洛惊鸿轻叹一声,解开了术法,露出一张苍白而麻木的脸,但是那双眼睛却令李宏眼前一亮。
李宏摆了摆手道,“过来喝酒!”。
洛惊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叹了声好酒。
李宏道:“怎么好?”。
洛惊鸿淡淡道:“酒里有无色无味的毒,又怎么会不是好酒!”。
霍云天的瞳孔在剧烈的收缩,李宏的瞳孔也在收缩。
李宏颇有玩味的看着霍云天,霍云天的酒已经完全醒了,他道:“小子你胡说,堂堂皇子为你斟的酒怎么会有毒?”。
霍云天故意加重了皇子和毒的语气,以显得这件事是多么的不可能,但他还是放下了攥在手里的酒,他简直想把胃里的酒全吐出来,可是酒他已喝了几天,想吐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试探道:“那西域紫葡萄只有一壶,第一杯酒我已偿了根本就没有毒,而且酒杯我已擦拭过也没有毒,若没有辨毒的本事,我精钢罗汉十年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宏又颇有玩味的看着洛惊鸿,冷笑道:“酒中无毒,杯中也无毒,毒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洛惊鸿的目光变得深沉:“酒中无毒,杯中当然也无毒,毒就藏在你的玉扳指上,或者说那枚玉扳指本来就是一味毒药打制的,你只需抓一下酒杯就可以施毒,这本是一条完美的毒计”。
李宏面无表情,可左手的玉戒却因为自己的用力过大而碎裂:“就算我的玉戒是毒药制成的,我也未必会在酒中下毒,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必要给你下毒,我想要任何人的命,只需勾勾手指就能做到”。
霍云天很是复杂的看了二人一眼,他想替李宏说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洛惊鸿说的这些有可能是真的。
洛惊鸿道:“因为你根本就不想要我的命,你想要的······”,接着他看了看霍云天。
霍云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李宏的脸色已经难堪至极,没有人敢和皇子这样说话,也没有人能拆除皇子的计谋,所以李宏就真的勾了勾手指。手指就是命令,不消片刻四周便已布满了甲胄撞击的声音,赶来的钢铁卫士已将屋子围成了铁桶,上百人的军队面对突发的事情,脚步竟然没有一丝杂乱,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恐惧、也没有一丝的慌张,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训练出这些死士,可无论如何,武功再高的人碰到这些手持劲弩的死士都不会好过。
李宏忽然站起,五百铁卫已挽弓如满月,杀气震天。霍云天似乎已经看到了洛惊鸿被射成了刺猬,他不忍看下去,因为他不顾性命的来救他,因为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却远比霍云天坚强的多,他站在那里依然不动如山,仿佛就是天塌下来他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李宏一声爆喝“杀”。
霍云天已如孤烟般拔起挡在洛惊鸿身前,洛惊鸿却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李宏的心跟着狠狠一沉,他赶忙收手,喊了声“慢”,又冲着卫士摆了摆手,那五百人的军队便如潮水般退了去。
再看洛惊鸿从怀中掏出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之恐怖即使是杀人如麻的李宏心头也不由得为之一颤,只见一只奇大的掌印深入面门三寸。
霍云天脱口道:“黑砂掌!竟然是江湖绝迹了二十多年的黑砂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