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彩光从巍峨的黑石峰上升起,将罗禽与管正迎接了下去,带到了一间十分隐蔽的石室之中。
“咳咳……”管正咳嗽几声,吩咐身旁一人:“杜舵主,你速速派人前往总部,将几个管事的都叫来。另外这位铁兄弟有恩于我,你先将他安顿下来,等明天就替他办理入门手续,便在黑石舵任用吧。”
杜舵主警惕地打量了罗禽一眼后,招呼身侧一个手下将罗禽带了下去。
“兄弟贵姓?”罗禽与那手下打哈道。
那手下约二十多岁样貌,长着一张猥琐的脸,爆牙一露道:“铁哥,我姓陈名冠绝,日后请多多包涵,嘿嘿……”
这个陈冠绝一看就是个“聪明”的主,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倒是十分省心。见陈冠绝修为不如自己,罗禽自认为这个“哥”字也是受得的,笑道;“诶,兄弟说的是哪里的话,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互相包涵,互相包涵。”
……
石室之内,门主管正在服下一粒丹丸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杜舵主见状,将憋在肚中很久的话说出:“门主,刚才那个铁兄弟可是……”
管正摇了摇头道:“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杜舵主大惊道。
管正眼角渗出一丝老泪:“他为了救老夫,永远留在了有缘得。嗨……老夫万里迢迢将他接来,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真是后悔啊……”
杜舵主哀叹一声,眼见管正老来丧子的痛苦模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那管正的定力远非常人可比,只见他将眼角的老泪一抹后,正色道:“杜显,你与老夫情同父子,老夫本想将门主之位传于你,但老二老三他们性格固执,说是在三棺门中只认‘管’姓,老夫迫于无奈只能前往万泽国去将小儿接来。杜显,你怨不怨我?”
杜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管正深拜道:“门主殓我父母,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歇,救我兄妹,让我们能残喘苟活至今,此等大恩大德永世难报。杜显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苍天恩赐,让门主再活千年,好让杜显永远服侍门主左右。杜显为人迟钝,修为低下,实在不敢对门主之位有丝毫觊觎之心,即便得此宝位,也是无法服众的。”
管正拍了拍身侧床榻,待杜显坐到身侧后,欣慰地道:“你能正视自己的不足,老夫就放心了。现在‘借簪仙子’所留的仙丹只剩下四粒,意味着老夫只有四个月元寿了……咳咳……杜显,你觉得由谁来接替老夫的位置最为合适?”
杜显用衣角擦去管正嘴角的血渍道:“论修为,自然是王长老技高一筹,但王长老性格直爽,刚勇有余,智谋却稍显不足,若坐上门主之位,怕是有点吃力。从谋略上看,三棺门内无人能出施长老左右,不过数月前那场大战,您老身负重伤,施长老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是了如明镜,所以若是让施长老上位,可能会寒了众兄弟的心。”
管正见杜显不再说下去,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么说,你是看好傅长老了?”
杜显“嗯”了一声道:“三长老中,傅长老修为最低,行事却最为老诚,而且与王长老关系交好,如果由傅长老继任门主之位,想必王长老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就怕施长老……”
管正淡淡一笑:“杜显,那内鬼可曾查到?”
杜显道:“那日战败之后,我立刻组织人手对黑石峰上数百弟子进行了秘密筛查,可是……”
“一无所获是不是?”管正像是对这筛查结果早有预知,脸上平静如水。
“是。”杜显尴尬地回道。
管正眼睛放大几分道:“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引出来!”
“是!”杜显作揖道。
…………
黑石峰,秋意正浓,一眼望去,白雾锁径,黄叶覆阶,又有虬枝、飞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也算是不错的风景。此时已是黄昏,罗禽在陈冠绝引领下,沿着小径向一片松枝茂密处蜿蜒而去,沿路遇到不少三棺门弟子从身旁擦肩而过,却没有几人会对他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多看一眼。
陈冠绝十分健谈,一路上说个不停,除了奉承拍马外,有意无意地打探着罗禽的底细,罗禽自是随便应付一下。趁着陈冠绝不注意,他灵力一催将一颗鬼晶抓在了手中。
“咦,这石头长得倒是讨巧。”他假装从身侧草丛中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墨绿色圆石。
陈冠绝回过头来,冲他手上望了一眼,顿时眉头紧皱道:“哎,铁哥您快快把这玩意儿扔了,不吉利。”
罗禽抹去鬼晶上面的湿泥后,拿到眼前看了看道:“陈老弟,这石头手感光滑,色泽晶莹,怎就不吉利?”
陈冠绝将鬼晶夺了来,往林中一扔道:“哥,这是鬼晶!难道哥没听过鬼晶?”
罗禽摇头道:“没有,有何用处?”
陈冠绝边走边说道:“这鬼晶是开采黑纹阵石时的附带产物,在很久之前曾用来祭祀亡灵,到了现在却也不流行了,所以没什么用处。不过也有些胆大的师兄,在炎炎夏日时会捡上一些放置在床底,用来祛暑降温,但这东西终归是不吉利,还是不碰为好。”
听陈冠绝的意思,这鬼晶在黑石峰存在的数量应该不少,这让罗禽心中窃喜,但脸上却露出晦气之色,双手往衣角上擦了几遍:“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刚一上山就遇到这种鬼物。陈老弟,这东西既然这么不吉利,本门怎么不把它们及时销毁?就算不销毁,至少也要将它们搜集起来放置妥当,免得这阴晦之气随意飘散,影响了本门运势,你说是吧?”
陈冠绝道:“这鬼晶本来是被统一堆放在陵园里的,那些入门久的师兄在过了夏天之后会将用过的鬼晶扔回园中,但新来的弟子只图省事,用完之后都是哪里方便哪里扔,将整座黑石峰搞得乌烟瘴气。”
“陈老弟,不知这陵园距此近不近?”罗禽眉头一皱道。
陈冠绝道:“陵园建在山峰西侧的‘望松崖’下,离此地足有五里路程,听几位师兄说那里最近闹鬼。”
“噗……”罗禽笑出声道:“闹鬼?”
陈冠绝见他嬉皮笑脸,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话,顿时拉低声道:“哥,小弟不骗你,那里真的有鬼……”
罗禽笑了笑,又道:“陈老弟,这里共有多少黑石矿洞,若是每个矿洞都有鬼晶出产,那陵园岂不是被鬼晶堆满了?”
“哥,黑石峰上现有黑石矿洞五十二座,在数月前的大战之后,本门占有十七座,纤素宫占了二十八座,还有七座无人占领,目前由双方弟子轮流巡视。这五十二座矿洞都没有鬼晶出产,唯一含有鬼晶的矿洞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停止开采了,洞口被封后,舵主便下令将陵园迁到了那里……”
陈冠绝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一来见门主管正对罗禽客客气气,二来罗禽的修为比他要高出一大截,像这种有前途的人物,他是不敢随意得罪的,因此在回答问题时不怕繁琐,就怕遗漏任何一点消息,在说完矿洞之后,又细说起黑石峰各大人物起来,甚至将山上为数不多的女弟子逐一介绍了一遍,谁丰满,谁骨感,谁风骚,谁冷淡,这让罗禽大为惊讶……
黑石峰一处山坳,整齐修葺着三进木屋,每一进足有十余间之多,是黑石舵专为新弟子准备的居所。最近黑石舵新收了不少来自黑水国的的修士,等罗禽到时,这三十余间木屋仅剩西北角尚有一间无人入住。陈冠绝在连连歉意之后,暂时将他安置了下来。
罗禽对居住条件并不是很挑剔,见屋子虽小,还算是干净整洁,一时间也心满意足了。将屋子简单打理一番后,却听西侧松林中传出一片凄清的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以声辩人,那吹奏者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循声而上,他方进入松林,那箫声却戛然而止。一阵秋风吹过,松叶莎莎间,已有一青衫男子手执洞箫,神情落寞地从林间走出,旁若无物般与他擦肩而过,直往木屋而去。
“想家了?”罗禽望着那人,问道。
那人闻声,募地停在了原地,犹如一尊雕像一般。
罗禽席地而坐,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雪拭三点头”,随着坛口开启,顿时酒香四溢:“要不要来一点?这可是雪拭之地最好的美酒。”
那人犹豫了片刻,募地将洞箫往背后一插,不说一句话,接过酒坛往口中猛灌而去。
罗禽抬头扫视了一眼,见那人脸方眉浓,双眼忧郁,腰间除了洞箫之外,尚插着一支玉质断笛,当下轻叹一声,又取出美酒一坛,浅尝起来。
“此酒甘烈,借以消愁最合适不过。”他抹了抹嘴角的酒渍道。
男子并未答话,又海喝几口后,举步离开,不久出了松林,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