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禽又与刘一粥、王百金两人聊了许久。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室外暴雨刚刚停歇,刘王二人就提出让他先行离去,而不必等到明日吴姓管事到来。
这正合了他的心意,当下又与两人寒暄几句后,快步出了镇妖关,沿着小雪拭山脉一路向西,朝着黑石峰前进。
“百金,这次咱们发了,哈哈……”刘一粥看着罗禽远去的身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喜悦,大笑起来。
王百金嘴角用力抽动几下:“咱们一年才不到四千灵石的薪俸,这三张妖兽皮草足足可抵咱们半年所得,哈哈……”
“听那小子的口音,应该来自雪拭之南的万泽国,而他出手阔绰,腰间还明目张胆地挂着三只储物袋,一点都不避嫌,又敢只身一人出关猎兽,多半是有所依仗,或许出自哪个豪门世家也不一定。”刘一粥推测道。
“恩,若有机会再见,你我定要好好结交一番,说不定还可以捞一点好处。”王百金笑道。
再说罗禽,出了镇妖关,向西而行。沿途所见,桑田阡陌,江河缭绕,农夫耕于野外,妇人织桑在户,又有鸡鸣犬吠之声,不时传于村际,扰动着缕缕青烟。
雪拭之地,果然是一片祥和景象!
可是,他从刘王两人的话语中听出一点端倪,似乎此地的修者对于来自拭北的一切都十分提防,看来日后在条件尚未成熟之下,千万不能随意地将他的出身拭北的信息透露出来,以免引起他人猜忌,如此思定之后,加快步伐,疾行赶路。
他以日行百余里的速度走了五日,正当口干舌燥之际,见行走的小路前方,一处桑荫遮蔽处,赫然坐着三个黑衣男子,每人手持葫芦,正痛快畅饮。
魂识淡淡扫过,见此三人都有灵力外溢,两人修为应该在筑基中期左右,一人要比他高出一两个档次,当下提高了几分警惕。
那三人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其中一人放出魂识微微一扫,又轻声向另外两人嘀咕了几句,因为距离过远,倒是没有听清在说些什么。
罗禽来到雪拭已有多日,之前所见,除了镇妖关刘王二人外,其余皆为普通凡人,这一次突然遇到三个修士,在不知雪拭之地修道界规矩的情况下,还是以礼待人是为上策。于是,在距三人尚有三丈处站定,远远一揖手。
那三人眼露奇怪之色,又交头接耳几句后,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秃顶男子拍了拍衣衫,起身向他走了过来。
“喂,这位道友,我三人并没有阻你去路,你为何这么小心,难道怕我等心生歹意不成?”
罗禽见那筑基中期修为的秃顶男子,目光时不时往他腰间的三只袋子上扫视,暗感不快,抱拳道:“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初来此地,路途不熟,想向道友问一问路。”
他见雪拭修士彼此之间多以“道友”互相称呼,立刻现学现用起来。
“哦,原来道友不是本地修士,这就难怪了。”秃顶男子嘴角一抖:“不知道友想去何地?”
罗禽笑了笑道:“在下想去黑石峰访友。”
“黑石峰?”秃顶男子嘴角又是一抽,问道:“道友的好友想必也是修士了,却不知是在三棺门修道还是在纤素宫落脚?”
按照镇妖关刘王二人所说,黑石峰目前为三棺门和纤素宫两个门派所共有,但罗禽只想问黑石峰所在,而秃顶男子却突然打探起他所称“好友”的落脚之地,颇有打探底细之意,这让他十分不爽。
他眉尖一颤道:“当初与好友分别之时,他并没有告之门派,所以现在也不能确认是三棺门还是纤素宫。”
秃顶男子脸上失望之色一闪。
而这时,原先坐于桑荫之下修为最高的男子也起身走了过来,说道:“沿着此路再走三十余里可入官道,再沿官道向西四百里,就能见到一座三四百丈高的黑色大山,就是黑石峰了。”
“多谢。”罗禽一抱拳,快速穿过桑荫之地。
“师兄,这小子身上有货。”秃顶男子看着罗禽的背影道。
“五师弟,你和八师弟两人在后面小心跟随,若他去的是我三棺门,就任由他,若是往纤素宫,嘿嘿,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下手。”另一个男子冷冷一笑道。
“师兄,曾家那边怎么办?”秃顶男子道。
“曾月那小妞已经返回清河宗,曾家就剩一些胆小之辈,料他们也不敢兴风作浪。何况我不是还有门主令牌么?如果他们不同意将府邸让出,就是明摆着和我三棺门作对,到时候即便门主下令要灭了曾家,以现在雪拭之地的乱象,清河宗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曾月而多管闲事的。”
“师兄说的有理,那师弟就先行一步了。”秃顶男子说着,招呼上另一人离去。
罗禽出了桑园,在一条清澈的河流边掬水而饮,同时魂识习惯性地向四周微微发散开去。
他的魂识强度并没有因为穿越“拭北万灵阵”时境界跌落而受到影响,又因长年修炼“养魂之法”,所以比起一般照壁末期弟子还要强大许多。全力发散之下,足可察觉到百丈开外的动静。
此时,当他将一层十分微弱的魂识向后延伸至三十丈左右时,突然察觉到两道淡淡的灵力波动。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两个灵力波动仍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石头一般。
他冷笑一声,用衣角擦了擦湿手后,起身继续前行,每走数里就放出魂识一扫,那两道淡淡的灵力波动则始终与他保持三四十丈的距离。
如此又走了十余里,当他再次进入一片繁茂的桑园之时,突然脚下一停,回身过去:“两位出来吧。”
远处桑丛一阵摇晃,不久就有两人钻出,朝他走来,正是秃顶男子与他的师弟。
“道友嗅觉果然灵敏。”秃顶男子微微一笑道。
罗禽拨了拨指甲,也是一笑道:“此处草盛林密,两位是要打劫么?”
“哈哈……”秃顶男子大笑一声:“道友果然是爽快之人,不过道友猜错了,我师兄弟二人并非劫财。”
罗禽好奇地扫了一眼:“那为何偷偷跟在罗某身后,却不现身?”
秃顶男子笑道:“我等跟在道友身后,是想看看道友准备去哪里。如果是去三棺门,那我二人自当以主人之礼迎接,如果是去纤素宫,我二人则会劝说道友不要前去。”
“为何?”罗禽眉尖一挑。
“因为我三棺门正与纤素宫交战。”秃顶男子道。
“原来如此。”罗禽淡淡一笑,道:“在下并非是去纤素宫,两位道友不必多虑了。”说着,双眼瞳孔猛地一缩。
秃顶男子微微一震,此刻对方的眼神,就如同一头恶狼死死盯住了猎物一般,让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暗中怀疑对面之人乃是隐藏了修为。
“既然如此,我等就不为难道友了。”他向罗禽一抱拳,冲身侧的师弟使了个眼色后,欲转身离去,刚走出一步,却听后方的罗禽开口了。
“两位道友不必急着走,罗某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讨教。”
“什么问题?”秃顶男子感到一丝不安。
罗禽笑了笑道:“听说三棺门与纤素宫都从属于清河宗,两派恶斗,难道清河宗就不管不问么?”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在拭北王庭,调动族系之力互相征伐是严格禁止的。如灰狼一支与紫眼灵狼一支虽然暗斗不止,但谁也不敢放开手脚互相攻击。
而到了雪拭之地,短短几天内就听到了两次门派杀伐之事,一次是曾家与厚土门,另一次则是三棺门和纤素宫,这让他十分不解。
秃顶男子十分诧异地道:“道友问的可真奇怪,难道门派与门派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还能说理不成?当然是比谁的拳头硬!就算是清河宗,还不是先后吞并了十余个门派才得以强大起来的?我三棺门与纤素宫都是小门派,现在所做的只是重复清河宗千年前的壮大进程罢了,只要不真正危及清河宗的地位,他们是不会多管多问的。”
罗禽听到这个回答十分吃惊,从这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妖族远比人族来得更加团结,看来要想解救拭北百万人奴,实在过于艰难了。
“门派之间如此,那修士与修士之间也似这般?如果在下现在就杀了两位,是否会引来麻烦?”
秃顶男子后退了几步:“同门修士争斗,自然按照门中规矩办事。如果并非同门,不仅要看家族影响,还要顾及修士身后的宗门力量。道友,你刚才那个比喻可不贴切。”
罗禽看着身前两人,笑了一声:“在下只是随便打个比方而已,没有其他意思。在下想问的已经问完,就不打扰两位了。”说着头也不回地钻入桑林消失不见。
“五师兄,就这样放他走?”
秃顶男子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听出他的意思么?如果咱们再跟随下去,怕是不能活着回黑石峰了。”
“他也是筑基中期,咱师兄弟二人联手,还怕杀不了他?”
“看着此人的双眼,我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那种感觉,只有在师傅发怒之时才体会过几次,此人绝不简单。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