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洞内回归到往日的宁静,只有上头不时滴落在池子里面的水滴撩拨起的滴答声。
两个人并排靠在池子外面坐着,倒也没有谁再去喊如何冷啊冷的。
气氛有些尴尬。
只不过这尴尬是从少女这旁徐徐飘散出来,萦绕在两人之间,至于少年则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异样的气氛,其思绪仍旧在方才自己所见的景象当中。
外面的景色完全一样,甚至连位置都未曾变过,唯一不同的只是天气而已,哦对了,还有自己这里是大白天,那边已经是晚上了。
“估计是做梦了吧。”柳河在心中想着,只是自己为何是脸朝下趴在池子当中,而且还一丝呛水的感觉都没有?
“喂。”少女轻轻碰了柳河一下。
“怎么?”柳河随口应了一声,思绪仍旧没有回来。
“我说啊,”少女斟酌着用词,“你不会真的差点在这里头淹死了吧?若不是我及时赶到…”
“说什么呢你?!”柳河仿似被刺激到了一样,“这水连膝盖高都没有,能淹死个大活人?”
“那你怎么解释自己方才那副就快要淹死的德行?”
“我…”柳河无话可说,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说不定还真如同少女说的那样,其来得再晚一些的话,自己还真有可能……“总之不是溺水,绝对不是!还有这事千万别说出去。”
“你也怕丢人?”少女揶揄地轻笑声滑进耳中,“放心吧,你的小秘密我何时同别人说过。”
虽然这话说得让柳河有些不知哪里不得劲,但并没有能够反驳之处。无论是自己为了让体重长上一些而拼命吃到吐的狼狈样,还是这一年前发现的池子,都没有跟他人透露丝毫。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何又来找你了?”少女对于柳河的态度有些不满。
“自然是有事才来找我,有谁会没事总来……也对啊,不知云师姐你为何又来找我了?”
“哼…”少女噗嗤一笑,“本师姐先不追究你在心中到底如何看扁我的事情了,总之是有事要问你。”
“问吧。”
“我刚回去问过师父了,他老人家说若是我极力推荐的话,可以给你一个正式弟子的身份,”少女笑道,“怎么样,如今你也算不上贯阳堂的弟子了,来投靠本师姐如何?”
“不如何。”柳河连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绝。反倒丝毫没有怀疑少女前半句话,因为自己知道少女的天资与自己相比那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说二人都是十五六的年纪,同为最年轻一代弟子,但少女已然是练气一层的修士了。
而自己,却仍旧只是凡人一个。
“…你不会真的想在贯阳堂当个杂役吧?”少女有些难以置信,“有必要如此忠心么?”
“这跟忠不忠心一点关系都没有,”少年站起身来,“不是还有一月就要从杂役当中选出数名成为正式弟子了么?我想自己还可以再试一次。”
“……”少女努力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回去,怕打击到少年的自尊心,所以便准备换个委婉一些的说辞。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我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反而少年自己倒是看得很开,其从洞口缝隙钻出去之前,回头向少女笑着说道,“不过有云师姐这句话我就大可以放心了,到时若真的还是不行,那就去投靠你。”
从缝隙外溜进来的一缕阳光抚在少年面庞之上,让那笑容更显几分温暖。
“…哼,”少女稍稍别开视线,仍旧用师姐的语气说着,“你自己明白就好,不必本师姐多费口舌了。”
“那还不快跟上来,我肚子饿了,准备打东西咯。”
“我要吃鱼!”少女慌忙站起身来追上去。
……
青衫在树梢与树梢之间快速跳跃,少年轻快的身形与在练武场上狼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就连已经身为修士的少女,都要尽力才能跟得上。
少女虽然按理讲应当对此习以为常,但每每此时,却仍旧怀疑少年那些苦功是不是练错了地方。
自己与少年在相识于半年之前,同样是在这片山林当中,当时的少年身姿便如同此刻这般灵动,但自己也没特意放在心上,体修身形比寻常修士灵活些许是再正常不过的。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少女还以为少年在贯阳堂中修行得不错,孰知这误会可大了。
这般灵活的身手,全拜少年每日打猎所赐。没有办法,想练出力气,不但需要苦修,这食物也得跟上才行。
虽说贯阳堂内的伙食与弟子的修炼搭配得恰到好处,然而柳河却是需要自己单独加练的,如此一来,吃的便要自己动手了。
只不过练气一层之前的自己,是跟不上少年身形的,然而如今虽不轻松,但也确实不用少年特意停下来等自己了。
少女发现了这点,只是不知少年察觉到没有。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停下身形。溪水边,少女寻了一块青石坐了下来,双手轻托下巴,看着仍旧站在树枝上面的少年。
少年一只手把着树干,将身子向外探出,另一只手握着一端削尖了的木杆,静静盯着下方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水。
少女乐意看他那只有在此刻才会显露出来的自信的眼神,长矛未出,仿佛猎物已然到手了一般,而少女也是不下数十次亲眼见证了这一点。
粼粼波光有些晃眼,让人看不真切水面下那条条摆动着银色身躯的游鱼,然而游鱼似乎也被有些耀眼的阳光所影响,丝毫没有察觉到猎人的目光。
长矛陡至,细长的木杆化作暗黄色的流光,噗一声扎入溪水当中,直直插入下方泥土,连一丝水花都没有溅起。
“呼,成了。”少年好似做了一件相当耗费心力的事情一般,喘着粗气从枝头一跃而下,伸手用力将木矛拔出。
哗啦。
颗颗珍珠般的水滴,被那穿在杆上剧烈挣扎的大鱼晃动得到处都是,而少年却满不在乎,拿着木矛走到青石上少女身旁,向前一递,“你要哪一条?”
“你这是何时练的本事?”少女睁大了眼睛,“还能一次抓两条?”
“运气而已。”柳河将两条并排被串起的大鱼撸下来,任凭它们在少女脚边扑腾。
似是被眼前的美食所诱惑,少女也不介意裙摆被打湿,指着其中明显更加肥美的一条说道,“这条……算了,还是归你吧,吃多了又要在某些看不见的地方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赘肉了。”
……
夜晚,柳河独自一人重新回到了山洞当中。如今自己已然不是正式弟子,且因为考核半道上便昏迷过去一事,让得自己整整一日都没有苦修的心情,便更不要提去杂役房报到了。
不过这也正合心意,白天那会这泉水便弄得自己摸不着头脑,此刻云师姐不在,自己再做什么试探的话,应当没人会打扰到了。
想到便做,柳河将袍子脱了去,迈入池中,幽冷的泉水将丝丝寒意顺着双腿蔓延到了全身。
“嘶…”柳河打了个寒颤,忍耐着盘膝坐下,伸手捧了一把放在眼前细瞧,然而除了冰冷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同。
“…不管了!”似是做足了完全不充分的思想准备,少年仰头将那冰冷之物一口吞下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