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柳月就跟海棠起来,作了个丫鬟的打扮,准备去玉轩房报道。她只是一个宫女,在没有能力自保的情况下,她只想低调地行事。
但她刚想出门,脚下就传来轻飘飘的感觉,没办法在海棠的劝解下,她又留了下来,反正都闲了那么多天,不在乎再多一天。
体会了一下身体状况,柳月给自己扎了一针,之后才出门去邱谦的御药房,要吃药,除了邱谦,她不放心别人。
在御药房未见到邱谦,她径直去邱谦的休息室。
推开房门,正想喊人,却是未见邱谦。
房中,矮榻正中的小方桌上堆了厚厚的一摞手札,看样像是邱谦冲冲出门而忘了收起来。
走过去,见手札的旁边还有未燃尽的红烛,她基本可以断定,邱谦是夜间离去,此刻还未归来。出于好奇,她坐于矮榻上,随意地翻起邱谦的手札,以此等邱谦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翻了几页,她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她没有想探寻邱谦的隐私,也没有想了解东方朝阳,可是她的确看到了不该看的。
心中纠结了一瞬,她最后还是继续往下看去。
从手札中,她了解到东方朝阳从出生后就被人下了毒,是一种超级慢性的毒药,十一岁时才显现了出来,而后每逢月圆,他都要毒发一次,每次发作有如欲火焚身,一次比一次厉害。
是了,那会他说他不喜欢月,原来是因为这个,若是自己像他一样,想必自己也不会喜欢月的。
沉吟一下,柳月继续往下看。
邱谦的师父查出了东方朝阳中的乃是鸠毒,只是鸠毒的配方千奇百怪,研究了很多年,也尝试过很多次,他始终是无法配对出准确的解药。
邱谦继他之后,中和了他的研究,倒是有了一套镇住鸠毒的办法,只是,似乎也无法清除此毒,甚至有传言说此毒本就无解。不过,好在有了方法,暂时的情况下,他们还能够让东方朝阳的生命延续下去。
大体了解了一下邱谦和他的师父所开的药方,柳月放下手札,心中叹息,没想到东方朝阳活得如此辛苦。
是了,若是人人都像他那样生不如死,且看有几个能够撑得下去的?
念头转至此,她突然觉得心中闷堵,于是开门出去透透气。
不知不觉地踏上来时的路,她不觉中又想起东方朝阳,至今才二十五岁的生命,就承受着等死的痛苦,他该活得有多累,有多难受啊!
可是,在自己面前,他居然都不表现出分毫,这人到底坚强到了何等程度?有些事说出来会比藏在心里好受得多,他为何不说呢?是像他说的为了江山社稷,还是……自己根本不值得他信任?
想着,柳月心中酸楚,双眸也渐渐湿润。
脚下走着,路慢慢地延伸,猛的抬头看时,前方竟然又是华液池,倒想去华液池看看情况,但柳月刚有此想法,紧接着就被侧边跑来的海棠拉住。
“月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啊,海棠找了你很久了。”海棠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柳月瞥了眼她拉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目光转到她焦急的脸上,道:“你不是去玉轩房了吗?你找我干嘛?”
“海棠刚刚去玉轩房了,但林姑姑说今天不干活,太后懿旨,要所有宫女都去西佛堂,为皇上祈福。”海棠说罢作了两个深呼吸,终于缓过气来。
“为皇上祈福?”柳月愣着重复,这古代的人当真是迷信,身体不好赶紧治就是了,祈福能管用吗?
祈福?
她心神一凛,陡然间醒悟过来,原来这么多天了,东方朝阳都还未有好转,若非这样,太后她老人家有何必举行如此盛大的祈福仪式呢?
“是啊是啊,月姐姐,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太后要是发起怒来,是要……”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心虚地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那好吧。”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华液池敞开的殿门,柳月依言和海棠离去。
西佛堂修建在皇宫最南头,场地相当的宽广。
柳月二人来时,西佛堂的大门前,按等级分配,已经一排排地跪满了宫女,所幸膝盖底下都有蒲团,否则这么寒冷的冬天,有几人能受得住的?
她们是宫内最低贱的宫女,位置当然也在最后,海棠眼尖,睬中了两个空位,赶紧拉柳月一起过去跪着。
抬头望去,柳月只见得无数的后背和无数的脑袋,根本看不见西佛堂内的境况。
盏茶之后,仪式正式开始了,一个身穿灰衣的老道从西佛堂内走了出来,扫了眼场内跪着的密密麻麻的宫女与嫔妃,他清了一下嗓子,摊开手中准备的书卷,开始念念有词。
隔得太远,柳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撑起头看时,她不禁惊了下,那人不就是昨夜与邱谦同路时,在道上遇到的道士吗?
想起他那时看自己的眼神,柳月又心生疑窦,那人认识她,她几乎可以肯定,只是他怎的会认识自己呢?
“月姐姐,低头。”这时,海棠悄然拉了拉柳月的衣袖,低声告诫。
柳月于是像海棠一样底下头,级别太低,仪式太隆重,稍有冒犯,只怕她们就要得罪太后那尊老佛爷了。
天公不作美,仪式进行了一炷香之后,居然的刮起了寒风,且有下雪的趋势。
太后爱子心切,跪在西佛堂内,硬是没有说出任何“就此结束”的话,因此大家继续跪着,仪式照常进行。
一炷香,两柱香……
风更大了,天更冷了,本来就穿得稀薄的宫女一个个颤抖着,冷得牙齿打战。
突然,中间的某个地方,一个宫女终于忍受不住地倒了下去。
她旁边之人看见,试探着摇她两摇,发现她全身僵硬,不由惊叫一声。
周围之人听见,有大胆的把那倒地的宫女翻过来,见那宫女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吓得发出一片惊呼。
“怎么回事?”负责管理秩序的姑姑走了过来。
“姑姑,有人冷死了。”还未等那管事姑姑走近,已有人先行汇报。
“什么?”微微愣了下,发现此事的严重性,管事姑姑赶紧朝西佛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