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的花园（一）
——疯子阿明
小灰是一只乡下老鼠，他住在一个田埂下的洞里面。在那年的整个秋天里，小灰都在收集一些散碎的粮食和草籽以备过冬之用。这与小灰的智慧没有多大关系，只是他的父母和他父母的父母都是这样做的，所以他也就这样做了。
似乎那个秋天比起以往的秋天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直到猫头鹰菲菲邀请小灰去做他的园丁之后，事情便发生了改变。
猫头鹰菲菲住在一座冶炼厂房的屋檐下面，他拥有一个很大的百草园。起初菲菲在这里安家落户时，因为厂房刚建起来，房子边的园子里连一颗草都没有长出来。但在随后的几年里，各种不请自来的草木越长越旺，而且绿茵茵的草地里开满了各色野花。每当菲菲蹲在屋檐上一探头，就可以看见园中美丽的风景了。
这么漂亮的园子让菲菲喜出望外，于是他绕着园子飞翔了一圈，便向外宣布这花园属于自己了。
让猫头鹰菲菲苦恼的事情，是经常会有一些野鸟不经允许就闯入花园来喧闹着闲逛，因为这样会吵得他的妻子和孩子不能安心睡午觉。
另外，从厂房的窗户里偶尔也会丢出来一些残羹剩饭，如果想免费找人清理这些垃圾，那么对老鼠来说，无疑是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猫头鹰菲菲觉得，有必要找个管理员告诉野鸟们须遵守游园的纪律，更有必要将那些残羹剩饭打扫干净。这时他便想起了在乡下不远处居住的老鼠小灰。
当菲菲将自己想请小灰做园丁的打算告诉小灰时，小灰欣然答应。因为他过久了乡间生活，心中早就有了换换环境或者要去旅行一趟的想法。哪怕至少，也要去看看附近工厂里的人们在做些什么也好啊。于是他便跟着菲菲来到了这个花园。
老鼠小灰很快就喜欢上了菲菲的花园，这里有绿油油的野草，还有取之不尽的美食。他喜欢米粒的味道，尤其喜欢那些浸透了油水的方便面条。于是他在一片蒲公英花丛之间挖了洞安好了家。
在一蓬青草里，住着一只名叫西里的花翅蚂蚱。对于老鼠小灰的到来他激动不已：“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朋友痛快地聊过天了”西里高兴地对老鼠小灰说：“这个园子三面环墙一面靠窗，有着独特的盆地气候，所以草木长得非常茂盛。”说着话，他往口中丢了一片青草叶子，嘴角立刻溢出鲜嫩的汁液。
蚂蚱西里还告诉小灰，说其实猫头鹰菲菲并不讨厌每个来园子里闲逛的访客，他是一只善良的猫头鹰，而且从来不吃不偷东西的老鼠。只是他的妻子脾气不太好。自从他们有了孩子以后，菲菲在家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如今很多猫头鹰都在城里买了房子，他发愁的翅膀都变成了花白，可还是攒不够买房子的钱，为这事还常常受到妻子的埋怨。这让他养成了半夜里尖声怪叫的坏习惯。
“假如菲菲觉得叫完了心里会舒服些，我们也就不要责怪他吧。”“城里好啊！或许在城里冬天都可以吃到新鲜的青草。”说到这里，西里一甩手擦去了嘴边的草汁。
在以后的日子里，老鼠小灰为猫头鹰一家仔细看护着这片长满野草、鲜花和小树的园子。一年过去了，他从中也获得了不少免费的美食做回报。偶尔，他会爬上厂房的窗台看一看冶炼工人们汗流浃背劳作的场面，并在窗台上留下几个小爪印。
小灰觉得，人类当中有些人活的也不容易，就比如说这些冶炼工人们，他们的工作环境不好，没有田野里那样鲜润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但是他们辛勤劳动的样子还是让小灰敬佩。这使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辈们，他的父辈们一生全都是为了收集食物而日夜操劳着。有时这些冶炼工人们也会闲下来将脑袋探出窗外，来欣赏一下花园里美丽的风景。
夏天的时候，除了原来的老朋友喜鹊、野鸡和兔子来园子里做客，小灰还认识了许多来访的新朋友。在天气晴朗的午后，他会邀请蜜蜂、蝴蝶和蜻蜓聚在花木上，一起来听蚂蚱西里演唱自己创作的最新歌曲，歌声虽不是很洪亮，但还算婉转动听。
小灰还拿出自己珍藏的米粒招待过一只见多识广的候鸟，候鸟说有要务在身不宜久留。还说像小灰看管的这样的园子在大城市里已经不多见了，城市里的人们喜欢花钱种草，等草长起来以后再花钱把草剪去、扔掉。而且他们还有只种一种草的喜好，其他的草全都被视为杂草。还有，城里人还好像非常热衷于砍大树、种小树等等。
猫头鹰菲菲的行为越来越古怪了，他经常瞪着忧郁的眼睛看着人发呆，而且白天的时候根本不愿意出门散步。晚上出来散步又时不时地独自一个人苦笑。蚂蚱西里到小灰家，说如果菲菲再这样下去他会受不了，应该找个机会好好劝一劝菲菲。
但是小灰最近也被一件烦恼的事情所困扰，人类常常认为老鼠是世界上最肮脏和猥琐的动物，所以他们每年都要到处张贴消灭老鼠的告示和投放剧毒鼠药，希望老鼠们主动吃下去而后消失。有消息传来，已经有不少对生活失去信心的老鼠主动吃了药。小灰很伤心，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所以不必吃药自杀。于是，他决定坚强地活下去。
不过一段时期以后，菲菲的情绪明显地好转了。听说有个有钱人决定以稍高的利息借款给菲菲，好让他在城里一座高楼的顶部买个新家。这样虽然让菲菲背上了可能一生都还不清的债务，但是至少可以实现他进城居住的梦想。也可以使他不再受到妻子的责备。
在一个洒满月光的晚上，西里和菲菲一起来到小灰居住的蒲公英花丛，小灰拿出了刚刚收集来的水果招待客人。三个好朋友畅所欲言，菲菲也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他说其实妻子的唠叨是为了家里好，他妻子这样告诉他：“要为将来打算，让孩子做个城里人，受良好的教育，坚决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小灰听了似懂非懂，不过他好像明白了，菲菲的妻子是在为孩子马上要做的一项体育赛事做准备。小灰认为菲菲的妻子很聪明，因为他觉得，能说出别人搞不明白的道理的人都是聪明人。
当着好朋友的面，猫头鹰菲菲决定把这座花园无偿赠给小灰。而蚂蚱西里可以拥有这里的永久居住权。小灰为朋友即将离去感到忧伤，不过既然自己成了这里的主人，他也觉得快乐。
“当明年柳树叶子长垂到地上、青蒿的花蕾挂满枝头的时候，请你们一家一定回来做客。”小灰这样说着，眼泪早已不由自主滚出了眼眶。
夜深了，客人也已离去。小灰忧伤地坐在门前，他望着挂在杨树梢顶上的满月，丝毫没有倦意。城市到底是什么？那只见多识广的候鸟说：城市就是人们行色匆匆地挤来挤去的地方；城市就是无数房子叠在一起码上天空的地方；城市给自己装上车轮，正载着人们向一个未知的方向飞奔；城市还用强大的通讯联系方式把人们大块的时间撕成了碎片……。
既然城市有这么多不好，人们又为什么那么向往城市？唉！城市对小灰来说太神秘了，他始终搞不懂。
小灰不愿意再想下去，他开始审视着自己的花园。月光温柔地倾泻在每一片植物的叶子上，静寂的园子里散发着泥土的芬芳。蒲公英的花朵半闭着休息，等待着为清晨的太阳再一次绽开。不知是什么植物的豆荚轻微爆裂了，在向周围散落着种子。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蚂蚱西里的梦呓和笑声……。
“多美的花园啊！”看到眼前这美好的一切，老鼠小灰轻声地赞叹着。他觉得每个老鼠都应该拥有这样一个花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