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析所料不差,柳嘉宇被刑部几位大人告知要尽早结案,他的上峰大理寺卿萧大人同样有此打算。几人商议了对策,派人去请京兆尹孟元恽。
柳嘉宇据理力争也无济于事,失望之余气恼甩手而出,等清醒过来,察觉自己此刻站在悠然居前。
外面看上去不足为奇,内里却大有乾坤,加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句一出,文人骚客大多闻弦音知雅意,纷至沓来。短短两个多月,悠然居一跃成为上京家喻户晓的酒楼,日进斗金。盛名在外,短了其他家生意,被人觊觎在所难免。悠然居的案子,明显疑点多多,如今竟要草草结案,将西郊的杀手案与之混为一谈,此种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林析走过来,老远瞧见柳嘉宇愤愤不平的模样,他摇着手中的折扇,闲闲的道:“柳公子,大热的天杵在街中,这是要向大家伙展示你俊美的身姿啊!”
他提高了嗓音,来往的人果真朝柳嘉宇望去,好几个原本在偷看的年轻姑娘更是长时间打量,翩翩君子,俊雅不凡,不小心触到男子的视线,纷纷羞红了脸,扭回头去。
被人围观,柳嘉宇满身不适,瞪了眼林析,也不答话,回身向刑部走去。
林析紧跟两步,上前拦住他。柳嘉宇恼怒:“让开!”
林析依然那副欠抽的样子,搭上他的肩:“去哪儿?”
柳嘉宇拨开他的手,没好气的答道:“你很闲啊。”
林析毫不气垒,再接再厉,一把搂住柳嘉宇的腰,作亲密状:“不,我很忙。有件有趣的事,并且是你分内之事,有没有兴趣?”
柳嘉宇疑狐:“什么事,不是在骗我?别以为我没看到街角的人影。”
林析更加理所当然的道:“既然看见了,兄弟,江湖救急啊!”说完,不顾柳嘉宇意愿,搂着他大步离开。
两人并肩离去的身影,让满街的姑娘心碎了一地。街角,一个绿衣少女,绞着手中的帕子,望着远去的两人,恨恨的跺脚。
离开众人的视线,刚拐进一条小巷,柳嘉宇拍掉林析的手:“你这又整的哪出?”
“你说的没错,那女人想让我娶她娘家侄女,这跟整个歪瓜裂枣给我有甚区别。”林析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搂个男人他真的心里膈应的慌。
“那你就糟蹋自己的名声”,柳嘉宇哀叹,数落起来,“前些年你四处勾搭小姑娘,那时可以说年少不知事;如今长大,该娶妻了,你又让人以为你是断袖。”
林析认真叠起帕子,放进怀里,笑着补充:“不,是以为我们都是断袖。”
柳嘉宇怒视:“身正不怕影斜,我自不怕别人说道。”
林析摆摆手,说到:“好了,你咋这么婆妈。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两人潜回刑部,林析带着柳嘉宇悄悄绕过内堂,三下两下打开一扇窗,跳了进去,躲在帷幕后面。柳嘉宇好奇瞅了眼林析,刚想问,里面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一人说:“上面传话,韩大人的事情要尽快解决,不能再节外生枝。”
另一人道:“西郊案子来得及时,不过涉及到奕王,有些棘手。”
虽然两人极力压低了声音,柳嘉宇还是听出一个是侍郎徐百川,还有一个是员外郎石一龙。
徐百川道:“现今悠然居案才是重中之重,只要与京兆尹那边商量好,奕王不相信也无济于事。”
石一龙讲:“昨日深夜,我去探孟元恽口风,没等我开口,他主动讲到此事,说愿意配合我们,了结此案,只是担心奕王那边不放手,毕竟他是涉案人。”
徐百川哼了一声:“孟元恽这个老滑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咱们这是在帮他解决问题,他倒好,还想落得轻松,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石一龙迟疑:“你是说,西郊案子也有古怪?”
徐百川的声音低不可闻:“奕王向来低调,平日声望不错,从不与权臣结交。哪个人会没事找事去刺杀他,要杀也是那位,那才是挡着路的人。”说着,他遥指了指东宫方向。
两人讲到这,有人进了内堂,遂不再细语,而与来人攀谈起来。
出了刑部,林析和柳嘉宇俱是无言,沉思良久。
“你觉得……”,林析开口。
“你认为……”,柳嘉宇也准备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无笑意,多年的默契,许多话尽在不言中。
林析欠了欠身,柳嘉宇道:“现如今,大庭广众跟我往来,你就不担心你继母。”
林析不屑:“以前年少,现在大了,翅膀长硬了,该往哪飞该怎么飞,她也管不着。再说,她现在忙着给林媛找婆家,顾不上我的事。”
“哪有兄长不成家,妹妹先嫁的道理。她这般不顾你脸面,你父亲也同意?”想到林析在家中的尴尬局面,柳嘉宇皱起眉。
“他?”林析满不在乎的说,“终日与小妾风花雪月,望云问星的人,能有什么指望。”
自他懂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不可靠,再也没喊过他父亲,他只当他死了。
这些陈年旧事,再次提起只有满腹辛酸。柳嘉宇换言道:“你怎会如此熟悉刑部?”
林析白了他一眼:“这些年的墙,公子我可不是白翻的。”
柳嘉宇发笑,想到他多年来一直被误认为是喜欢半夜翻墙寻花问柳的登徒子,乐道:“那你也不应该看见个姑娘就一幅色相,弄的现在好人家的女儿都对你退避三舍。”
“老头子厌恶我,不想看见我,那我偏偏要让他的同僚奚落他,好提醒他,就算他不想承认,我还是他名正言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嫡长子。不过,”
想到怀里的帕子,林析的脸上带着痞痞的笑,“你说的对,我以后还得娶媳妇,不能将自己媳妇吓跑了。”
见林析没个正形,柳嘉宇白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刑部。
悠然居的案子迅速结了案,顺带着西郊刺杀案件也落下帷幕,毒害韩大人的正是这批杀手。在闹市中目标太大,他们选中悠然居的厨子,逼迫他给韩大人下毒,事后解决了他,刚巧被酒楼伙计看见,又杀了伙计,抛尸于流云河。只是没想到刺杀奕王殿下失手,被奕王殿下的隐卫全部歼灭。奕王殿下既是受害者,同时也是这两件案子的功臣。
一时间,上京城,有人庆幸,终于还了清白;有人舒心,终于解决棘手之事;有人欢呼,终于不用提心吊胆;有人好笑,拿羊头当狗肉;有人愤怒,胆敢阴奉阳违……
奕王府,商隐将外面的传言一一道给梁元皓。梁元皓听了,面不改色,甚至笑了笑:“刑部与大理寺倒会顺杆爬,孟元恽拿本王的事送人情,京城里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韩槿西没有那么好性儿,他愤愤然道:“表哥,京兆尹这么做明显不把你放在眼里,阴奉阳违,当着我的面说定会好好查,一转身就结了案。明眼人都能瞧出猫腻,岂不是将我们当成傻子?”
“罢了,我自有主张。”梁元皓不在意的道,又问商隐,“查到什么?”
商隐道:“马车是翰林院学士凌大人府上的,据下人所说,凌府大小姐凌菁悦在下雨之前已经回府,马车借给了旁人。昨日傍晚有人去还马车,我跟上去,那人察觉后带着我绕了几个圈,最后跟丢了。”
梁元皓也不意外:“既能毫发无损逃脱刺杀,自是有几分手段。”他沉下脸,“你也见过伤口,有何想法?”
商隐仔细回想一番,眼眸暗沉,略有厉色道:“有些相似,不能确定。
梁元皓望向远处,神色莫名:“不管怎样,定要找到背后那人。”然后,好好算算三年前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