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抬头对望过去，却又立时想到：此时盯着自己看的必是当今圣上，她若回视过去按照宫规岂不是大不敬？罢了，罢了，他要看就任他看去吧。就算看个一天一夜，我也不会少块肉的……
跪在殿中的女子垂眉敛目，一言一行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她似乎就是出自深闺，和那些只知女红，只知吟诗作画的女子没有不同。
皇莆烨倾背靠着龙椅微微沉吟，特制的挂帘让他可以轻易地看见帘外的一切举动，连她的衣着发饰都异常清楚。“宫琪菲……？”他笑着发音，略带沙哑的声音透着丝丝魔惑：“抬起头来！”
宫星沁揪紧了裙角，由于并不想引起注意所以她并未过多的打扮。怎的，怎的如今见了圣上还要抬头？
心下犹豫但圣令难为，宫星沁缓缓抬头。双眉如柳叶不修而丽，睫毛卷翘纤长，一双天生带着水汽的眸子更是让人心神荡漾，那双眸子如同蒙了薄雾，迷迷蒙蒙的让人观不清里头所思。有时明明冰冷异常看在眼里却让人觉得春意盎然……
是了，当年那个救了自己的小姑娘也有这么一双眸子……
宫星沁抬起的头逐渐僵硬，她望着那从梁上直泄而下的垂帘心思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年芳几何？”三丈以外的垂帘后传出声音，宫星沁飘远的思绪瞬间回笼。
垂首，敛目，言语小心“臣女今年芳龄十七……”
“谁让你低头了？”三丈一外的声音盛了些薄怒，宫星沁不自觉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咬紧牙根徐徐抬头，嬷嬷说过，在这宫里自当事事顺着陛下。陛下让你往东你不可往西，陛下让你喝茶你不可饮酒……
跪在她身旁地代云云不禁扭过头担忧地看了宫星沁一眼，霍晴儿抿唇，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代云云的袖子。
王素素半句不发，跪着便是跪着，如同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见着宫星沁抬起了头，皇莆烨倾便好整以暇地眯起了眼：“莫垂着眼睑！”
宫星沁一口气不岔，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心道：罢了罢了，人家是陛下，况且今日见了还不知何时能见，便忍了这一时之气吧……
日后大路朝天各自安生，岂不妙哉。
皇莆烨倾见宫星沁抬眼望先自己微微扬起了唇：“朕问你，如果有人要杀你你会做甚？”
此话一出，霍晴儿就连忙拉过代云云叩首在地了。代云云依旧麻木地跪着，盯着地面的双目无神。
宫星沁不知垂帘后的人所言何意，欲垂眸想到方才圣上的命令不禁顿住。坦然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若人犯你呢？”皇莆烨倾打破沙锅问到底，今日，他必要将这个困扰了他数日的问题弄个明白。是与不是，都在这一念之间。
宫星沁沉默了，这个问题当真不好回答。若以她的性格无人犯她倒可，若有人犯她，她必定数倍奉还。可，在圣上面前能如实回答吗？
帘内有浮尘一甩，多禄福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问话，宫小主还不快些回答？”
宫星沁黛眉微蹙，垂帘内多禄福看到皇莆烨倾的手势白嫩白嫩的脸瞬间垮了。
又是罚俸禄。陛下，您究竟何时才能不惦记奴才那点儿微薄的月银啊……
“你不愿回答便罢了，”皇莆烨倾一挥袖子，心中答案已有了答案。他站起身吩咐道：“摆驾，回宫！
多禄福欲言又止地跟上，皇莆烨倾将一物甩给他：“照册上封了便是。”
多禄福止住脚步，翻开手中的册子只觉沉重。
宫星沁心中长舒一口气，垂下头时多禄福尖细的嗓音就响彻大殿：“占星大师宫江正之女容貌尚佳封为正六品宝林，赐住沁芳园；霞西太守霍健之女霍晴儿品行有礼，封为正五品贵人赐住惜雪苑；柳江刺史代蓝山之女代云云……”
受封后，便立即有宫女捧着荷包上前。宫星沁拿了属于自己的荷包，又见王素素无人照料，便携了她一起出殿。刚一出殿凤兮便投来关心的目光，宫星沁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在宫女的带路下与王素素分道扬镳各自回房了。
“宣，丞相凤清伦之女凤兮，镇南将军任秋平之女任春莹，刑部尚书……”高亢尖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直到听不见时，宫星沁已然步上了进入衿秀宫的高台阔阶。
“奴婢便松宝林到这里了，您的随侍丫鬟已经在房中候着，她会带您去华珍宫的沁芳园。”宫女福身欲告退，宫星沁借机递她一个荷包：“麻烦你了。”
哪知，那看起来年仅十五六岁的宫女竟因宫星沁这般有礼的对待红了眼眶。她是随着这批入选的民间女子进宫参选宫女的。可谁知道一进宫门所有人都欺她家境贫寒，到得今日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待她和善者不过才面前这位小主一人罢了。
“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她将荷包往宫星沁手里推去：“奴婢不敢受宝林如此大礼，奴婢告退！”言罢，她又福了身子便红着脸落荒而逃了。
宫星沁手里握着荷包一脸莫名，在这宫里还有不爱财的宫人，当真少见。
经过大殿的时候，柳尚宫突然从抄手回廊的拐角出缓步走出，她看着宫星沁，屈膝福身：“恭喜您了，宝林小主！”
衿秀宫此时空无一人，宫星沁被突然出现的柳尚宫惊了一下，转首看去，不觉笑道：“尚宫大人多礼了，琪菲不过是一个六品的宝林，怎担得起大人行此大礼？”
“非也，非也，小主就是小主，下官又怎会因为官品高低而对小主不敬？”
宫星沁笑着向她走去，二人在廊上会合。“不知我拜托给大人的事如何了？”柳尚宫似乎随身带着鱼粮，宫星沁靠在栏上看鱼时，她就将一包未拆封的鱼粮递给了她。
“这事根本无需调查，只是，下官一直以来不曾有机会与小主细说罢了。”
宫星沁将鱼粮撒入水中，各色的锦鲤立即蜂拥而上。“大人此话怎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