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冯氏的奶娘在府里还有几个相熟要好的婆子,新夫人的想法被其中的一个婆子探知了,心生不忍,提前告知了她们,两人这才得以事先收拾了冯氏母亲藏起来的金银细软,借着上法华寺上香的机会逃走了,从此,天高海阔,再见也只不过是路人。
小七看着冯氏将那一段场景回忆完后,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再痛苦,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将她唤醒了,语音温柔:“娘,如此说来,您在那府中的日子过得那般不堪,走了倒也是正理。”小七满脸都是赞同。
冯氏生怕小七因为她私逃出家而对她心生轻视,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七,你看我,以前老也想不起来这些事情,不知为何,今日竟然……唉,不该让你听到这些污糟的事情的。”
小七听了,心中暗道:对不住了,娘,如果不对你施行催眠术,您老恐怕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回事了,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去了京城,遇到了那家人,我又怎么替你报仇了。不过,听冯氏说了这么半日,小七也仍旧没有看出冯氏到底是出自于京城的哪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冯氏受过什么大的刺激,已经将那些事情全都刻意的遗忘了,就连她用催眠术也无法令她想起来。
但是也不排除她的催眠术能力太过浅薄的原因,毕竟,当时是抱着好玩的心理交了一个当心理医生的男朋友,从他那里学了点皮毛,若不是冯氏对自己提防小,她的内心又不够强大,自己肯定也是没有办法的。
想着小七淡淡一笑,递过一杯温着的茶水,轻言细语:“娘,说了这么大半日的话了,想必您也口渴了,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小七一如既往的伺候着冯氏用了茶水,动作轻柔,语气如常。
冯氏就着小七的手饮了一口,抬起头去看着小七,只见小七的眉眼平和,丝毫没有她所担心的不屑与轻视。
“娘,我知道您在想什么,老话说的好,树挪死,人挪活,这人啊活不下去了,自然要另外寻找生路。”
小七的话似乎有安神的作用,小七的话音刚落,冯氏的心神便立马一松,看着小七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慈祥。
“对了,娘,您的外祖家呢?难道他们不疼爱外祖母,也对您的安危不闻不问吗?”小七想着,根据冯氏的讲述,冯氏理应是出自京城的一个大家,那冯氏母亲的出身自然不会低,如何就与冯氏那老爹冷血到一块儿去了。
“不知道,娘的外祖家是一个武将世家,平日里对你的外祖母极好,对娘也挺关照的。但是,母亲过世之后,他们来过之后,就再也没出现。”
按理说,这个不应该呀,那家人不至于在前面将冯氏当宝,这后面就立即当草吧。
“娘,您可知,他们不再去看你的原因?”
冯氏摇头:“他是在我母亲的百日热孝之内将新夫人扶正的,新夫人一扶正,娘在那府里头,便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权利,对于府外面发生的事情也就一无所知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外祖家与您关系的疏远,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那您和奶娘逃出来以后就没想过要去投奔您外祖家吗?”
冯氏开始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当时我们逃脱府里人的看管后,奶娘想着外祖母对我的疼爱,这首先便就想到了要去投奔外祖那里,可惜……”冯氏的声音一停,表情一滞,提起那一段时间的逃亡生活,冯氏至今仍旧记忆犹新,那不是让冯氏刻意遗忘的在府里的那些黑暗痛苦人生。
“那一年,陵安城的冬天走得很晚,寒风凛冽,片片雪花飞舞在天空,尺把高的积雪,让人的脚一踩进去便如陷了进去一般,半天都拉扯不出来。我跟奶娘顶着这样大的风雪,不敢张扬,纵然带上了你外祖母所有的金银细软,却也只敢租了一辆青蓬马车,奶娘坐在车上抱着我,我抱着汤婆子,两个人仍旧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陵安城的城门好出,却不好进,因而出了城,再想进城却就不那么容易了,也不知道那一日怎么回事,进城的人特别的多,而驻扎在城门口的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也是多的不同寻常。奶娘当时下车去问了,才知道今日有个府里的夫人说是家里被盗了,有逃奴,所以这才围得紧,进出陵安城的人都要搜查一番才会放行。”
“那新夫人的心倒也是真狠。”小七听了冯氏的话,良久才吐出一句不冷不热的话。
有逃奴,谁信啊,不过是有些大户人家仗着权势,借着五城兵马司的掩护,做些见不得光的事罢了。
要知道,天子脚下,每家每府的奴才都是在官府有过备案的,若是主家还在,府里的奴才私自出逃,一旦主家追究,官府便会出动兵丁前去追捕,一旦抓捕归案,不死也要打个半死,然后再发配到塞北那些苦寒之地去服苦役。
但是像那样以逃奴身份被发配的,一般上了路不过三日,便会死在发配的半路中,然后由押送的差役就地掩埋,或者路遇了乱葬岗,直接丢弃,喂了野兽,落下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一般大户人家家里的奴仆,走出去都要比那市井中的寻常百姓还要高出一截,有谁会傻到去做逃奴,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冯氏苦笑,这个道理她也知道,奶娘身为一个下人,更是知道清楚。
“如此,娘你们就直接离开了陵安城?”
冯氏摇头:“那时候我还小,奶娘也是不放心带着我逃到外地去的,便使了银子着人去打听了外祖家的事,这才知道,原来我的外祖早就被是被皇帝陛下派出去东征了,就连他的一家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迫迁出了京城。”
说到这里,小七终于明白,对于冯氏的来龙去脉,她已然在心中有了数,想着,虽然现在尚且不知道冯氏的父族到底是哪一家,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她韩小七存了心便一定可以找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