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音与韦幼莓、荻叶三人在山洞里安静等待了两日,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只是知道洞口的阵法两日来被触动甚多,想必夏侯家的追兵已经发现这处山洞的不对了。据律音从洞口传来的声音计算,灵符阵法已经快要耗尽。就在律音以为将要和夏侯家追兵再次对上的时候,明缺出来了。
玲珑球从小洞中飞出,飘在空中,明缺的声音冷冷传出:
"走吧。"
律音见玲珑球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在心里暗自疑惑。
这时韦幼莓说:"韦幼莓与外子谢过恩人大德。"
韦莓拉着荻叶一起对着玲珑球行了个大礼。
荻叶便知道这就是真正帮助他渡过劫难的人了,于是说:
"救命之恩,芦荻叶铭记在心,从此恩人若有差遣,芦荻叶必当效死!"
律音见明缺似乎并没有掩藏行迹的意图,于是安静站在一边,等明缺处理眼前事。
只听明缺说:
"我不过顺手为之,也并非没有其他目的。但你既要报恩,我目前尚需有人为我沥血而战,你可愿意?"
韦幼莓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客气的说出这样的话,有些震惊。
但魔族人大多直截了当,荻叶也早已习惯这样的风格,于是毫不犹豫的说:
"荻叶愿为恩人赴汤蹈火。"
"嗯,语出诚心,不错。可愿认我为主?"明缺说。
这下连律音都惊讶了。
认主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十分容易的。据律音所知,仙界之外能够认主神庭的,她师父百里云飞是第一个,而她师妹有莘小篆尚在考核之中,也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在这件事上,神庭似乎对魔族向来疏远。因此明缺开口要荻叶认主,在律音看来,应当是莫大的恩惠。
但荻叶拒绝了:"多谢恩人抬举,但荻叶方才脱离夏侯家族,不愿再受人操控。恩人若有驱使,荻叶万死不辞,但认主一说,恕难从命。"
"你不愿意,我不勉强。"明缺说,"那么认主一事便就此作罢,来日你不要后悔。现在外面有人拦路,就交给你处理了。"
玲珑球化光飞入飞鸟衔环结中。
律音向外走去,心里有些为荻叶惋惜。
洞口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是最后一张天雷符。"律音说,"看来符阵已经被打破了。"
荻叶应了一声,毫不迟疑的走在前面。
韦幼莓有些担忧的看向他,他给了韦幼莓一个安心的眼神。
前面光芒渐亮,能看见洞口处的一地碎尸。
背光处,一人身形怪异,持刀站立,发出瘆人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出来了……来了……我已经等了太久了……太久了……"
"去吧。"明缺的声音响起。
荻叶疾如利箭,向前冲去。
那人扬起刀,带出一片黑烟。
荻叶飞羽为刃,与那人战在一处。
二人初交手,便是惊天动地,整座山都摇晃了一下。
那人被荻叶冲击,后退三步,便退到洞外。
"出去。拦路者死。"明缺说,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律音向外走去韦幼莓跟在后面。
洞口处一地尸体,看衣饰都是夏侯家的人。
还有一些人站在不远处围住洞口,却迟疑着不肯上前。
"拦住他们,否则你们都要死!"与荻叶交手的怪人大叫。
夏侯家的人这才纷纷杀过来,法术纷飞、来势汹汹,每一招皆是狠戾杀招。
律音当即毫不犹豫取出朗月琴。
她已经看见了东方微露的一丝曙光和西方隐现的一牙弯月。这灵息贫瘠的北方山脉,终于在日月交替之际出现了稀少的日月精华。
即使稀少,也足够了。
有朗月琴在手,律音便再不惧任何人。
琴音起,日月精华源源不断汇聚过来,从律音指尖流淌而过,顺着琴声逸散四出,来犯者所有招式在琴音中虚化,无人能阻挡律音前行的脚步。
韦幼莓扬手撒下种子,有日月之光照射,许多珍藏的灵植终于可以使用了。无数灵植飞速窜起,将进犯来者一一拖进藤蔓深处,渐渐化为血水——夏侯家的人,韦幼莓决不手软。
荻叶也因为汇聚而来的日月精华而实力大增,一时间隐隐占据上风。
这一战似乎并不艰难。
律音拉住一个快要死掉的夏侯家弟子问道:
"你们这两天一直不断冲击洞口阵法,留下这么多尸体,是真的不怕死吗?"
那人颤抖着回答:"才……才不是!那个……那个人说……若是我们不能打开阵法,就……就把我们都吃了!他已经吃了七个人了!炎叔在他手下都没活过一刻钟!"
"哦?吃人?"律音惊讶了,"他不是你们夏侯家的人?"
"当然不是!他是突然跑出来的……"
那人还没说完就七窍流血而死。
"夏侯炎也被他吃了?"韦幼莓知道夏侯炎的实力,有些为荻叶担心。
律音看向与荻叶交手的人,觉得那身形有些眼熟。
远处高峰上有人观战。
"果然是有玄机。真不枉我们在这里等了两天。"右令东岵雪说。
"东岵右令真是神机妙算!"端木成媗说。
东岵雪说:"这不算什么。万里地脉易位,皆是以此处为中心,而且这里的地脉突然消失无迹,又有夏侯家人来此不计牺牲的飞蛾扑火,若是什么都没有,才奇怪了。"
"也幸亏夏侯家的人多。"端木成媗说,"死了两天都没死完,那怪物才没有注意到我们。"
二人谈论他人死亡,神色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我们要去插手吗?"右令身后后盾佩剑者飞鳞问道。
东岵雪摇摇头:"战况不明,那怪物的实力深不见底,我们没必要引火烧身。"
端木家众人虽然本来就有拉拢夏侯荻叶的想法,但听东岵雪这样一说,暂时也歇了心思。
荻叶与怪人愈战愈烈,四周飞沙走石、天崩地裂。
律音并不知道荻叶之前的实力如何,但就当前实力而言,她自认无法匹敌。
"那人是谁?"律音在心里问明缺。
明缺说:"你认识的。"
"我认识?"
"但是已经不认识了。"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律音问。
"自己看。"明缺说。
律音莫名其妙的看过去。
周围残余的夏侯家人已经迟疑着不再靠近了,趁着怪人与荻叶交战之时悄悄逃走。
韦幼莓看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便不再关注。
眼见荻叶势如破竹,将要取胜,那怪人忽然又从背后生出两只手,一带黑焰一持利刃。
当真是"双拳难敌四手",荻叶瞬间落到下风。
那人一刀劈向荻叶面门。
韦幼莓心头一紧。
荻叶双翼猛扇,后退三尺,避开致命一刀,却被那人放出的一道黑烟缠上。
黑烟像蛇一样缠绕上荻叶的脖子,将荻叶甩出数丈之外,然后一刀劈向律音与韦幼莓二人。
律音旋身躲避,韦幼莓身边大片藤蔓迎上刀光。
与刀刃接触的一瞬,所有植物瞬间枯萎。
眼见刀刃就要砍到韦幼莓头上,荻叶突然冲过来,抱着韦幼莓躲开致命一刀,飞到空中。
怪人没有去追荻叶与韦幼莓,而是将视线转到律音脸上。
"交出来……"怪人发出低低的嘶吼。
律音一边后退一边拨弦。
朗月琴控制的日月精华可以消解一切法术阵法,却唯独不能正面对敌,而她所依赖的制敌招式需要用到的灵息在这里几近于无。
而此时荻叶抱着韦幼莓落地地上,身后一片血迹——劈向韦幼莓的那一刀最终划过他的后背,伤口深可见骨。
远山上观战的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局。
怪人双手持刀,高高扬起。
背后双手放出黑烟围绕律音周身。
律音想动却动不了。
"呵呵呵……"那怪人惨笑着走过来。
律音心跳如擂鼓,一股不悦的情绪带着杀意翻涌起来。
明缺此刻却没有用做出任何指示。
怪人走近了,律音突然看清了他的脸。
"小冰!"律音惊呼出声。
"认出我了吗?"怪人大笑起来,"可是没有用!你还是要死的!大家都死了!村子里的人都死了!你们也要死!"
律音瞪大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我不开心?也许是因为人总是要死的?当初逃过去的人,终究还是死了。逃不过去的!逃不过去的!你们也一样!逃不过去的!哈哈哈哈哈……"怪人大笑着举刀劈向律音。
直面刀锋。律音才感觉到,那刀锋如同邪恶的厉鬼,森然注视着她,将要吞噬她的魂魄。
吞噬?律音心中忽然一跳,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上来,似乎曾经也有人要吞噬她?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乖乖被吃掉?去死!你去死啊!
律音脑子一阵轰鸣,凭着自觉在朗月琴琴弦上用力一划。
朗月琴发出惊天动地的铿然巨响。
旁边的山峰被琴音震碎。
高峰上观战的众人纷纷随着碎落的山石跌下,各自运起法力,才勉强稳住身形,飞落到旁边的低处。
而那怪人被朗月琴发出的巨大音波击退,倒飞数丈,跌落在地,全身渗出黑色的血液。
怪人转起来,四只手不停挥舞,"呵呵"怪笑着再次靠近律音。
律音毫不退却,扬手按弦,杀戮之音声声出,音波扩散处,崩天裂地,闻者心惊。
"那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厉害?"东岵雪惊讶的问。
端木成瑞说:"之前倒是遇到过她,不知其底细,倒也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实力。"
而这边律音杀心一起,再难控制,琴音已失雅正。
荻叶这时也杀到了,一掌带着焚天之焰击中怪人后背。
怪人背后双手立刻被焚化。
怪人嚎叫一声,背后忽然逸散出大片黑烟,不断扩散,地上无论尸体还是灵植,一被黑烟包裹当即化为黑水。
律音与荻叶见状急退,然而黑烟逸散越来越快。
就在二人将要被黑烟沾上之际,一阵悠远箫声遥遥传来,黑烟瞬间收拢,渐渐回到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