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山庄唯一能看见月亮的地方——望月祭台,其实是一片湖泊。
律音跟着百里云飞在一群五颜六色的神庭妖怪精灵之中,观看神庭盛事望月祭。
明盈披银光履金台,从天而降,揽月凌波,尽显天神风姿。
水面在明盈踏足一刻,倏然破碎,十二地支位竖立而起,金字包裹在水幕之中,环绕流转不息,表示时刻的月亮倒影变成一缕金光飘飞到明盈手中,四周万点荧光明灭相和。
周围黑白礼衣的神庭男女同一时间屈膝半跪,双手高抬,低头吟诵。飞散的水流从他们抬起的双手间流过,又回到湖中,汇成十二漩涡。
律音隔着水幕,只能隐约看见明盈的身影穿行其中。不知是否是水幕使光线破碎的原因,律音觉得明盈看起来似乎长高了不少。
旁边百里云飞此时并未再做讲解,而是跟着彩衣精灵们一起随着湖边人的歌声一起讼唱。
律音仔细去听,发现他们唱的是一种从未她从未听过的曲调。
"天高地广,宇宙无疆。日月流转,夙夜奔忙。吾维向天以歌,怀我圣王之功。吾维踏波以舞,祭我先人之德!"
"寰宇称圣,诸界共主,躬亲忧劳,辟我国疆。手操日月,吞吐风云,泽被万物,功及四方。均衡天地之寒暑,称量山河之轻重。"
"律定八荒,号令四象,分化两仪,驻守太一。分列天星,排布节令,言出法成,生灵服膺。描绘江海之轮廓,搫划诸天之星宫。"
"足踏幽冥,指点死生,鸿蒙启智,导引修行。掌运黄泉,目慑人间,演化天时,绪理九州。清扫生灵之矇昧,斟酌时序之来往。
"严明公正,守柔怀仁,瞻望天地,心忧众生。开山定海,亲传农耕,广授道理,教导礼仪。宽宥子民之罪责,佑护万物之生长。"
律音听了半天,对这些歌功颂德的祭文并无太多感觉,只是听他们歌声平缓低颂间有种能够渲染情绪的力量,律音觉得自己慢慢被这种情绪感染,虽不同唱,却能感受到直白字句中描写的宏伟壮丽摄人心魄的力量。
而从这些语句中,律音知道了一些必要的消息,比如说——神庭确实是可以掌控生死的。这才是律音关注的重点。
从湖泊向空中逆流的水幕中,明盈手挽金光穿梭十二地支之中的同时,空中那一轮月亮洒下的光幕悄然十分,演化十天干,与十二地支的水幕交错轮转,明盈的身影在其中不断变换。
律音这回看清楚了,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明盈的身形确实变高了!
天干地支有序轮转,每一轮转过,明盈的身形便发生一次变化,由稚龄女童到妙龄少女,由青春年少到风华正茂,身形在变化,相貌也在变化。
律音看了一会儿,心中突然有个疑惑,刚刚想问出来,却觉得不好在这样庄严的场合中私语。
而百里云飞看了律音一眼,笑了一下,说:
"圣主在所有祭礼中的变化形态都是最为美好的各种形态,并无衰老与死亡。这是因为四殿圣主分别代表日月与宇宙,这些都是永恒的事物,只有永远的繁盛而不会衰亡。这不仅仅是神庭的期望而已。神庭与日月诸星宇宙万物同在,若是这些永恒的存在衰亡,神庭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对于神庭来说,这些东西都是永恒的。接下来的问题你就不要再问了,再问我也解答不了。"
律音刚刚想说他怎么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就听百里云飞接着说道:
"你当初也问过这些问题,而且一路问下去,越来越深奥,后来只有圣主能够为你解答,结果你却说听的一头雾水,还继续糊涂下去的好。"
律音没想到百里云飞对她心思把握的这么准,双唇开合了几次之后最终还是决定闭嘴。因为她想起来,百里云飞说的"当初",一定是指当年的朗月,而她没有那时的记忆。
百里云飞一笑之后便不再看她,律音也被祭台上的变化吸引过去。
此时歌声已停,水幕与光幕同时收回,天干地支的金字四散消失,黑白两色衣装的神庭之人都已站起来,各自按照无形的轨迹移动,变换位置拜服与地。
明盈静立空中,身上光芒掩去,黑衣幽暗,似是可以吞噬一切。
律音心中无端泛起一股寒气。
忽然间头顶原先的石壁消失,上方是明亮的星辰遍布,原本皎洁夺目的月亮也消失不见。
律音向四周看去,所有人脸上表情都变的严肃,如临大敌。
明盈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
"望月观星,巡视天地!"
"诺!"黑白二色之人同时应声抬头,声音一致,响彻四周。
瞬间空中星辰明亮如灯,照耀四周如同白昼。
律音觉得天上星星有些刺眼,微微眯起眼睛,尽力想要看清明盈哪里的情况。
然而明盈所处之处确实一片幽黑,什么都看不见。
百里云飞悄声道:
"这是神庭正式巡查天地,其他天神分散查看人间仙界与魔域等地,唯有主祭的圣主亲自穿越各处空间,查看生人不能到达之地。"
"什么是生人不能到达之地?"律音小声问,她心中总是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百里云飞说:"我目前知道的只有黄泉,无论什么生灵,死后都要去的地方。不要看向那边,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的!"
律音连忙收回目光,急切的问:"那渊檀上仙会在黄泉吗?"
百里云飞说:"不知道。黄泉是亡者的必经之路,至于过了黄泉是哪里,亡者会到哪里去,就不是我们可以过问的了。"
律音又想问问题,四周却突然出现了变化。
明亮耀眼的四周突然光影浮动,似乎有万千声音齐齐入耳,眼前一片缭乱,耳中一片嘈杂。
律音觉得头晕目眩。
百里云飞的声音平静响起:"这是诸界景象同时叠加,没有足够的能力,便不要去听去看。但若是能够承受,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律音赶紧稳定心神,向那光影中看去。
一时间千奇百怪的事物纷乱出现,汇聚世间千情百态。
律音觉得耳中不断嗡鸣,哭笑怒骂的声音纷纷扰扰,千万种情绪从耳目涌进心中,一时间心中似是打翻了五味瓶,心神瞬间溃散!
百里云飞看见律音果然还是承受不住这种纷乱的情形,叹息摇头,这下麻烦了,恐怕他就是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救的了律音了。
百里云飞取出白玉箫正要点上律音额头,却被人突然抢先。
一人身着白衣轻笼黄纱,巧笑倩兮,伸手拉住摇摇欲坠的律音,捂住她的眼睛,声音甜甜软软道:
"竟然这么脆弱还敢来参加祭礼,连魂魄都不稳呢!"
百里云飞有些愣神,因为眼前这人实在美貌惊人,而且听她话中的意思,似乎能过直接看到律音的魂魄状况。
百里云飞看不出来这人的真身是什么——这也正常,毕竟神庭之中的妖怪精灵不是一般凡间小妖可比。
"多谢援手,还不知道阁下是?"
白衣黄纱的女子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呢?能来这里的,难道还会是外人吗?"
这便是不愿透露身份了。
百里云飞也不计较。毕竟如她所说,能进入此地参加望月祭的人绝不会是神庭之外的人——律音也是得了泓熠殿主的默许才能进来的。
律音眼睛被人一遮住,便觉得那些纷乱景象瞬间消失,嘈杂的声音也不见了,于是赶紧收敛心神,平心静气,却觉得心中隐隐有股杀意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了——是"怨念"与"见疑"!
"咦?你的魂魄里参杂了污秽的东西呢!"甜甜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律音想说话,却觉得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这时只听那声音又说:"你五感已被我封起,只能听见我的声音,暂时还是不要说话了。"
于是律音专注于按下心中的杀意。
百里云飞见那人一直拉着律音不放,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于是说:
"巡查天地即将结束,阁下是不是可以放开小徒了?"
"这是你徒弟?"那人反问。
"是。小徒功力不济,这也是第一次参加望月祭。"百里云飞说。
"可我见到过一个小女孩,头上长了两个角角,她也说是百里云飞的徒弟呢!"黄纱女子戏谑的说。
"小篆!她在哪里?"百里云飞连忙问。
"那你是要管这个徒弟呢还是要关心那个徒弟呢?"
百里云飞语塞。
"那个小丫头不听话呢!还凶的狠!现在正在空间迷宫中转来转去呢。"
"何处的空间迷宫?还请阁下不吝告知!百里云飞感激不尽!"百里云飞这回是真的担心了。
虽然手中有莘小篆的命火,知道她一直性命无忧,但没想到竟然是进入了空间迷宫!若是一直迷失其中不能离开,恐怕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你要丢下这个徒弟去关心另一个徒弟吗?"黄纱女子问。
百里云飞很为难。律音这边,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再难有机会复活渊檀,而他有非要帮助渊檀与律音的理由。而有莘小篆那边,却是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