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音等了许久,不见有莘小篆回应,只好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细细思索至今为止所知道的所有线索。
从当初的南天仙界云梦高唐的陨落到百里云飞的离奇身世,再到千年之前的神庭之怒,这桩桩件件,都与朗月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如今,能够贯连所有事情的神庭圣主与朗月琴魂帝女凤凰都已不在了。
律音斜倚枯树,怀抱神琴,手指触弦时复杂情绪翻涌如潮,有对南天仙界陨的无限哀思,也有对当年风采绝代的神庭圣主的缅怀,有对渊檀上仙牵涉其中的不忍……律音无法区分,这到底是她的心情还是朗月琴上帝女凤凰千年不散的哀泣情怀。
坐在穷奇背上的有莘小篆悄悄转过头偷看律音。自从律音问出那句话之后她便不发一语。
璃石是什么样的存在,她早就铭刻于心,得到璃石的目的也不好宣之于口。她虽然身形脾性仍旧犹如孩童,可到底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心中其实如明镜一般。
赵律音落入有莘棘手中,这是她在来此地之前就知道的——以有莘棘的手腕,赵律音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而不巧的是,有莘棘对璃石势在必得,目的与她一样。
有莘小篆与有莘棘,在璃石一事上,代表了魔族内部两方势力,是竞争的关系。
律音并不是很清楚魔族内部的纠纷细节,但她明白,璃石之争,她与有莘小篆免不了要打一场。
渊檀上仙还在有莘棘手中,律音因此受制于人。虽然不清楚有莘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律音总觉得,有莘棘看向她的目光,并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
"你在想什么?"最终还是有莘小篆忍不住这样的寂静,开口了。
律音稍稍偏过头,看向有莘小篆,说:
"想璃石。"
"那你还是别想了。"有莘小篆一撇嘴,"虽然师尊让我叫你师姐,但事实上,除了拜师的时间你比我早,其他的,无论是年龄还是本事,你都不如我!"
"哦?"律音笑着看有莘小篆稚气的面孔,"那敢问您老人家贵庚啊?"
"一百零七岁!"有莘小篆高高扬起头,无比骄傲的样子。
"你确定不是多算了一百岁?"律音失笑。
有莘小篆顿时涨红了脸,说:"当然不是!我只是长不大而已!"
律音问:"你为什么长不大?"
有莘小篆红着脸吭哧了半天,说:"我干嘛要告诉你!"
律音想要再试探她一下,于是问:
"你可曾见过另外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啊?"有莘小篆很惊讶,"难道还有人跟我一样吗?是谁?"
律音心中思绪纷纷,脸上却神色不变,说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有莘小篆被律音的话一噎,想了想,又向律音跑来,拉着她的袖子道:
"好师姐,你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律音苦笑不得,正准备想办法糊弄过去的时候,忽见琉璃灯猛然一震,七色光丝直直指向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穷奇净雪一声低吼腾空而起。有莘小篆当即松开律音的袖子,飞身骑上穷奇远远飞出。
璃石出现了!
律音身形瞬动,天地灵息如风卷浪,带着律音迅速超过了早已飞出数里远的穷奇与有莘小篆。
有莘小篆一声冷哼,穷奇瞬间提速,转眼与律音齐头并进。
然而当二人到达七色光丝所指之地时,只来得及看见一道七色霓虹的余影与地上棋子大小的七色玉石。
"还是迟了一步!"有莘小篆气的直跺脚。
律音暗自叹息一声,附身捡起了地上的七色小石头。
"那种废物有什么用!你还捡起来干什么?"有莘小篆不屑道。
律音没有回答,将玉石收进飞鸟衔环结中。能与璃石相伴而生,总不会是无用的废物,至少琉璃灯就是用它做成的不是吗?
"你的穷奇也可以感应到璃石?"律音问有莘小篆。
"当然啦!净雪可是很厉害的!"有莘小篆得意无比与有荣焉。
穷奇毕竟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异兽,有什么神异的本事也是正常。
律音轻轻一笑,不以为奇,只是说道:
"我要走了。"
眼见灵息汇聚,律音将要离开,有莘小篆连忙问:
"你要去哪里?"
律音御使灵息飞起,声音从上方遥遥传来:
"璃石游走各处,既然已经在此地现形过,必然不会再出现。"
有莘小篆哼了一声,却没有去追律音,而是拍拍穷奇的头,说:
"净雪,我们也换个地方去找璃石。"
穷奇应了一声,张开双翼,背着有莘小篆,却是向着与律音截然不同的方向飞去。
律音按照有莘棘给的预测,赶到下一个地点,却远远看见战火纷飞,原来此处是在仙魔战场的西部,与魔族交战的,正是西方仙界——天帝下都。
不同与东方仙界的千万里云海浩淼,西方仙界据说仅有一城一山。山下是凡间昆仑山,通称下昆仑,是昆仑仙宗所在。山上便是赫赫有名的天帝下都,通称上昆仑,俗世传说是天帝在昆仑山的行宫,而按照仙界典籍记载,实际上这座仙城乃是万年前由神庭赐给修仙者的一处安身之地。而后经过数万年发展,便成为了繁盛的西方仙界。
律音远远观战,不敢轻易靠近。
相较东方蓬莱云海的仙兵,西方仙界的军队似乎更为气势恢弘。此时双方战意正浓。律音眺望许久,从旗帜上辨认出来,西方仙界领军的,似乎正是天帝下都城主之子、与肃菽公主青梅竹马的少主甘棠!
一道七色虹霓在仙魔交战最激烈处,战火交映中,四色光芒冲天而起,消弭一切声息。
天地俱寂!
交战双方顿时动作一滞,不明所以。
律音抓准时机,运转灵息、腾空凌云而至战场正中,口中高声道:
"魔族众军听令:奉主帅有莘棘之令,众军助我取来璃石!"
律音的声音在倏然寂静的战场中显得尤为突兀。
随即律音一道令牌扔出,在半空中显出有莘棘特有的魔王令形态。
魔族大将一见魔王令,立刻下令。魔族军队聚拢而至七色虹霓所在之地,将仙界军队抵挡在外围。
律音加速而至,身形动作间朗月琴已出!
光芒耀眼,日月精华顷刻汇聚。律音已经看见了那七色虹霓根源处扎根于地上的白色石头。
七色玉石为衣,玉石脱落处暴露出里面莹白无瑕的璃石,看起来不过一尺长,宽高也不会超过两寸,这样小小的一块石头,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声势,发出的七色虹霓铺天盖地,竟将整个战场都笼罩进去。
律音将大片日月精华放出去,包裹住连同七色石衣在内的整个璃石,想要将璃石拉起,却不料璃石纹丝未动!
不远处已有仙界军队突袭过来。虽然仙界对于璃石并不了解,但是看魔族对璃石的重视,仙界方面也必然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
律音挥动琴弦,更多日月精华聚集,璃石已稍稍有松动的迹象。
律音者才发现,璃石生根于地上难以撼动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璃石正在吸取此地地气!
战场所在之地地气浑浊庞大,要等璃石将其吸取完,恐怕一时半刻难以成功。
仙界军队已近在咫尺,领军的魔族大将亲自前往阻拦。
仙界方面,来的人金衣白甲,赫然是天帝下都领军的少主!
双方主将交战,一招之后便是天崩地裂。
律音勉强使用灵息和日月精华同出挡住战势余波,再回身取璃石的时候,忽然眼前一片白色羽毛飘飞,只听一声虎啸,白色穷奇怒然现身,魔族小女娃有莘小篆站在穷奇背上,全身笼罩紫色光芒。
附近魔军见状退避,而仙界军队尚被拦在几步之外。
律音被穷奇翅膀一挥,扇至一旁,被旁边恰好赶来的一名仙兵一枪刺中肩头。那名仙兵转眼便被涌上来的魔族乱刀砍死。
穷奇一只爪子就将璃石从地上刨出。璃石离开地面就要遁走,却被穷奇吐出一口白气笼罩住,漂浮在半空中。
有莘小篆看向律音得意洋洋:"璃石是我的了!"
律音正在气头上,见状琴弦怒挑,包裹在璃石上的日月精华忽然炸开!
穷奇猝不及防间被爆炸的日月精华伤到爪子,痛吼一声就向律音扑来。
律音却身形一转,如游鱼一般错开穷奇巨口,绕到穷奇身后,一把抓住了漂浮空中的璃石。璃石在手,律音单手按弦,灵息潮起,就要离开。
忽然一只手直接穿透律音周身的灵息屏障,抓住了璃石的另一端!
竟然是有莘小篆!
有莘小篆不顾灵息成风,道道如刀割在手臂上,任由手上出现无数血痕,只是死死抓住璃石,口中道:
"你放手!璃石是我的!"
律音毫不客气的将璃石往回拉,另一只手再按弦,灵息翻涌更加剧烈,将有莘小篆整个人都包裹进来。
有莘小篆周身紫光挡住灵息,穷奇净雪也向律音咬来。
忽然旁边一道刀光劈来,将律音、有莘小篆与穷奇净雪同时笼罩进刀光之中。
一个声音高喝:"仙界叛徒!跟魔孽一起去死吧!"
原来是天帝下都少主甘棠突破魔族封锁,杀至内圈。
穷奇净雪回身向甘棠扑过去,律音、有莘小篆同时运招抵挡刀光,手中仍未放开璃石。
三方招式交击之时,二人手中璃石忽然炸开!
七色玉石飞溅,白色璃石完全显露出来,天地忽然暗了下来,只余这一块白色石头,在血火纷飞中,发出莹白无瑕的温润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