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音与渊檀一同向西而去,一路径直到了葛殊所在的地方。
如今她自己已经变成飞鸟,飞鸟衔环的秘密不再需要费心破解,律音已经知道如何运用衔环之力带走整个空间,息壤的问题,已经有解法了。
“渊檀?”葛殊见到渊檀的魂魄之时大为惊讶,还以为是自己喝醉了眼花。
“确实是渊檀上仙回来了!”律音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
葛殊却是听不懂律音的鸟鸣声:“这小鸟又是怎么回事?你喳喳乱叫什么?”
律音依旧是在渊檀的手心之中。
虽然渊檀没有实体,不能真正捧住律音,但是一路上,律音一直被渊檀护在手心的范围之中不曾离开半分。
葛殊看看渊檀,又看看变成飞鸟的律音,疑惑不解。
然而此时律音的鸣叫他听不懂,渊檀的声音他听不到,确实麻烦。
律音飞出渊檀的手心,将白玉环留在渊檀手心之中,咬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白玉环凭律音的意念悬浮在渊檀手心中,微白的光芒浅浅浮动。
葛殊看的有趣,便伸手去摸那白玉环。
却没想到,白玉环灵巧的绕过葛殊的手,葛殊的手直接从渊檀的虚影中穿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醒酒吗?”葛殊茫然的问。
律音叽叽喳喳的叫起来。
葛殊这才去看律音写下的满地的字,看了半天,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所以说你是赵律音?”
律音点点头。
“所以说渊檀现在还是个游魂?”
律音再次点点头。
“所以你已经有办法不伤到素海潮而带走息壤了?”
律音依然点头。
葛殊却是一脸落寞:“但是这不重要了。素海潮……没有那么重要了……”
“怎么了?”律音咬着树枝在地上写。
葛殊叹息一声:“这一次……时间已经过了,师父却没有回来。大概……大概他再也回不来了。”
律音顿时呆滞。
“师祖也好久没回来,似乎也不会再回来了吧……”葛殊抱着酒葫芦继续喝酒。
律音想起来明盈对她说的那些过往。
南天仙界覆灭,三方皆有责任,而直接造成结局的却是魔皇有莘烟眉与那个地龙。有莘烟眉有神王庇护才得以活下来,但以明盈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那个地龙?至于葛殊的师父,就是不好说会不会受到神庭的迁怒了。
律音沉默下去。
葛殊抱着酒葫芦彻底喝了个烂醉。
“哈哈……现在,再也没有人来与我抢这些酒了……我的酒够喝了……可是……拿走吧拿走吧……息壤、素海潮……你们都拿走吧……”
律音回头看看渊檀,渊檀也是一脸唏嘘不已的表情。
律音稍稍犹豫,最终还是决定事不宜迟,立刻将息壤带走。
渊檀在律音示意下退出葛殊的空间,两只仙鹤在外面围着渊檀欢快的飞来飞去。
律音咬住白玉环,心念瞬动,向着那片空间罩过去,一瞬间,广阔的空间连同里面的一切都被收进白玉环中。
见事情已成,渊檀与律音一路向着南天仙界飞过去。
森森林木、杳杳群山,南天仙界遗址中已经云气氤氲,梧桐幼苗上的聚云之术早已发挥作用,聚集了大量的云气过来。
穷奇净雪依旧守在梧桐幼苗旁边,见到渊檀与律音过来,迟疑着不知道是否要拦住。
律音咬着白玉环绕过净雪,在梧桐幼苗的旁边放出葛殊的空间。
息壤与云气相遇,立刻相互交融,顿时风生雨降,梧桐幼苗迅速蹿高,很快长至天际,整个南天仙界遗址也随着梧桐树的长大一起上升,不过半日便脱离人间地界,漂浮在云中成为独立的世界。
息壤在梧桐枝叶见扩散,夹杂着大量纯正的云气,很快便成一方烟云缭绕的仙境。
在息壤扩大到方圆数万里时,梧桐树生长的速度这才慢下来。
律音兴奋的看着新的南天仙界渐渐长成,欢快的在宽阔的仙界中飞来飞去。
穷奇净雪也愉快的低吼着四处跑来跑去,一边跑一边打滚、摇头晃脑,无比开心。
渊檀站在梧桐树下,微笑看着一兽一鸟的狂欢,静默不语。
远天一点银光自北方而来。
渊檀远远看去,见是明盈到来,躬身行礼。
律音与净雪也看见了明盈,赶紧过去行礼。
律音飞到明盈身边,叽叽喳喳的说:
“瑰颜你看你看!南天仙界!新的南天仙界!”
明盈微微点头,说:
“将渊檀附在一枚埙上,与朗月琴一起镇守南天仙界可好?”
律音闻言有些难以决定。
渊檀却是点点头,无声说道:“能与朗月在一起,便足够了。”
明盈伸手从渊檀手心中白玉环里取出律音身躯所化的光尘。
光尘只剩小小的一团。
明盈双手合拢,点点幽蓝光芒从她指缝中逸出。
律音惊恐的飞远。她认出那是焚世之火。
但那火焰在明盈手中无比乖顺,毫无躁乱。
很快,一枚椭圆的、手掌大小的浅褐色的埙便在明盈手中成型。
明盈伸手指向渊檀,渊檀便化成一缕浅蓝的光绕在明盈指尖。
明盈点上那枚小小的埙,银蓝的花纹渐渐出现在埙的表面上,渊檀的魂魄就此被附于埙上。
幽蓝的焚世之火消失,律音这才飞过去,靠近了明盈的手心仔细看。
巴掌大的埙上绘着一只银蓝色的仙鹤。
“为什么不是麒麟?”律音问。
“麒麟凡化之后便只剩血脉。渊檀如今仅有魂魄,连血脉也不存在了,便不再是麒麟。”明盈答道。
“这样已经很好了。”渊檀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埙特有的“呜呜”的声响。
律音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渊檀上仙!”
“我早已不是仙人。”渊檀的身形浮现在埙上。
“渊檀!”律音向着渊檀扑过去。
明盈松开手。
渊檀的身影变成正常人大小,将小小的飞鸟捧在手中。
明盈去过旁边的白玉环,从中取出朗月琴,一挥手,小小的飞鸟律音便被明盈手在手中。
“咦?”律音不解。
明盈手轻拂,飞鸟忽然变成凤凰形状与朗月琴合为一体。
朗月琴上金色的凤凰花纹耀眼华丽。
律音的身形再次显现,已经与渊檀一样只剩魂魄。
“好了。”明盈说。
“多谢。”律音道谢。
明盈却说:“不要急着道谢。你们从此便要永远镇守南天仙界,不可离开。”
“好。只要我能与渊檀在一起,便别无所求了!”律音说。
渊檀微笑着走过来,拉住律音的手。
明盈倚着梧桐树坐下,穷奇净雪乖巧的过来趴在她身边。
“赵声声,你告诉我,什么是爱?”明盈突然问。
律音闻言一顿,然后说:“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明盈说:“你一心所求是与渊檀在一起,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开心吗?”
律音看看明盈脸上依旧艳丽的丹霓勾纹,觉得明盈又开始变得奇怪了,但是还是回答说:“当然开心啦。”
明盈拿出禁咒封神扇,却没有打开:“那商有期与有莘小篆,原本只是隐约有意,并无男女之情,却因为有莘烟眉的要求而结为夫妻,他们开心吗?”
“呀!小篆与燕回在一起了?”律音惊讶。
“他们会开心吗?”明盈依旧问。
律音犹豫道:“他们……本来就相处的不错,你也说是隐约有意,那……还是有感情的,大概也是开心的吧。”
明盈低头看着合起的禁咒封神扇,自语道:
“你……开心吗?为何我却感觉不到?”
律音看看渊檀,眼中满是疑惑。
渊檀微微皱眉。
律音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去问问明盈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金光闪耀,神王带着弯弯突然出现。
弯弯眼中泪光闪闪,满怀恨意的看着明盈。
神王走到明盈面前,伸出手,手上一缕黯淡银光:
“你的太阴之气,拿回去吧。”
明盈轻轻抬眼,看了神王一眼,接过那缕银光,说道:
“我同意了。”
“什么?”神王问。
明盈眼角扫过弯弯:“源烁殿一事,我同意了。”
神王虽然有些惊讶于明盈的干脆果断,还是拉过弯弯,对明盈说:
“我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芥蒂。”
“呵!”明盈嗤笑,“你觉得可能吗?”
弯弯亦是满怀恨意的说道:“坏人!就是你害死我娘!”
明盈不屑一笑,不理会弯弯。
神王叹了口气,然后说:“弯弯身上太阴之气不纯……”
“我知道了。”明盈说。
明盈伸手随意按上弯弯头顶。
弯弯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神王一个眼神制止。
明盈周身银光泛起,照亮四周。
律音眼中分明看见弯弯身上浅浅的紫色正在被渐渐洗去。而明盈手中那缕银光也慢慢变亮。
过了许久,明盈收回手。
弯弯脸色发白,跌坐在地上。
明盈斜倚在一边的净雪身上,单手支额,微微闭目,说道:
“好了。”
神王道:“此剑事完,随我会神庭吧。”
“族主,”明盈道,“我想去天外游历。”
神王沉默良久,缓缓涩声道:“也好。既然你要去,我便留在神庭之中。”
“杀生之权,这便还给你了。”明盈一挥手,紫雷刃与一枚小小金印浮现。
神王缓缓收起紫雷刃与金印,说道:
“你……天外不比神庭之中,你自己要小心。”
明盈不语,依旧闭着眼睛。
弯弯远远坐在一边,死死盯着明盈。
沉默良久,神王才开口问道:
“在战场之中,你是如何做到,让焚世之火的火种恰好落到我的招式之中?”
“我是神思散逸,又不是没长脑子。”明盈说,“明缺给仪哥哥的回信中,字里行间带着戾气,我便知道,她不是以前的明缺了。而最为了解我的明缺,若是站在我的敌对方,当然知道神思散逸是我唯一的、致命的缺陷。她会有所准备,我怎能没有防备?”
“你早就知道……”神王的声音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