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动手吗?”冀杨问道,眼中带着无奈。
律音见到冀杨的眼神,心中涌起无尽哀恸,有些想让明盈就此停手。
但律音还没开口,就听明盈说:
“你这重新修炼的魅惑之眼,比起当年,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律音心中一凛,忽然想起当初在栖月城见到冀杨那时几乎要被迷惑的诡异感,悄悄咬了咬舌尖,告诉自己要意志坚定,不能再被迷惑。
“我将双眼与一半生魂留在封印之中,已经表现了足够的诚意,何况两族之间的敌对并非完全不可解,不过是理念不同罢了——这些年不也相安无事?为何一定要势不两立呢?”冀杨再次说道。
“权势纷争与吾无关。吾此来只为带回明缺。”明盈冷声道。
“看来真的是无法和平相处了吗,小姨子?”冀杨长叹一声。
明盈冷哼:“废话少说,动手吧!”
“唉……”冀杨一声长叹,响彻天地之间,顿时四周遍布血色,腥风随之而来。
“铛铛——”悠远的风铃声响起,巨大的血色九重塔从天而降。
明盈周身顿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兴奋气息,金银双色光环层层泛起,瞬间将四周血色腥风涤净。
明盈身形渐渐浮起,单脚点地,缓缓旋身,手中禁咒封神扇一页一页打开。
白光冲天,八页禁咒封神扇分散八方浮动在明盈周围,瞬间和风轻拂、百花盛开、万物同春,九重塔被白光挡在空中,渐渐消失。
远处冀杨一挥手,血色利剑纷纷而来,刺进白光范围之中,顿时春光美景消失不见,凛冽的风刀霜剑从四面八方而来。
律音只觉得寒风刮骨,难以忍受。
忽然间金光亮起,在地上铺散开,一股和缓暖流从地面生气,渐渐向上。风刀霜剑如同冰消雪融,转眼消失。
冀杨再次抬手,巨型九重塔从天而降,即将压下。
明盈双手一抬,八枚扇叶纷纷化作白光向上,锐利如同箭矢,刺破九重塔虚影。
明盈脚下八卦浮现。
“吾所立之地,不见血腥。”明盈说。
顿时金光流淌,在地上铺开,律音直觉周围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息,丝毫不似在战场。
冀杨闻言神色一凛,飞上半空,九重塔出现在手中。
明盈一手平化,再次说到:
“吾所视之处,不见杀戮。”
冀杨正将九重塔催动,万千血刃向明盈而去,却在明盈话语落下一瞬间,所有血刃化为虚无。
血刃消失,冀杨一口污血喷出,身形不稳,差点跌落下来。
明盈丝毫没有迟疑,再抬手道:
“吾所行之处,不见暴虐。”
一道银光从明盈身上升起。
冀杨放出九重塔,全身血光浮现,九重塔融进冀杨身体之中,血色光芒如同双翼在冀杨身后张开。
银光撞上血光,交汇时双方皆是一震。
冀杨咬牙再发力,双手结出特殊咒印,向着明盈冲来。
明盈撤脚半步,双手互扣向上,顿时银色花纹从她指尖生出,弯曲盘旋成复杂阵纹,在她身前结成瑰丽阵法。
冀杨一身血光如同利刃刺向明盈。
明盈手微抬,银光阵法浮起。
冀杨撞上阵法,再催动九重塔之力,一步一步向前。
明盈却是未曾后退,向前打出阵法之后空出左手,挥手召回八枚扇叶,禁咒封神扇再次合拢,却是浮起冲天白色利光。
冀杨见状顿时猛发一招立即后退。明盈向前一步,右手白光忽如洪流包围冀杨。
冀杨运起血光以抵抗白光侵蚀,正与白光胶着时,忽见明盈左手转动,禁咒封神扇成白色巨刃,正向他迎面砍下。
律音在一旁观战,却又没有离开明盈太远——在这邪境之中,只有明盈附近才是安全的地方,而且律音相信以明盈的能力绝对能够护的住她。
律音看见明盈左手白光之刃即将砍到冀杨头上,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忍。
明盈面色平静,无悲无喜,似乎她即将砍下的只是一段木头,不需要太多的感情表达。
冀杨直直盯着明盈,眼神中流露出难言的复杂情绪,有绝望亦有悲哀。
律音忽然觉得,冀杨此时的眼神与当初明缺伤心时的眼神无比相似,律音心中的不忍更加清晰了,她微微偏过头,不敢看下去。
就在明盈手中光刃即将落到冀杨头上的一刻,忽然远方一道银光如利箭疾驰而来,带着一片惊天动地的银白色光尾,如同席卷而来的巨浪。
律音只觉得一阵大风吹来,她一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万千银丝光芒缠绕上明盈左手中的禁咒封神扇,光刃只差一线便能砍到冀杨头上。
“住手。”银光环绕中,明缺死死抓住明盈的左手。
律音站起来,无比震惊的看着躯体已经实化的明缺。
“明缺。你终于出来了。”明盈说,语调平静,似乎她只是某天在某处站立着等了明缺一小会儿,而不是跨越两境一路杀伐寻找了她好几年。
律音听着明盈这样平静的话语,忽然觉得,似乎七八年对于她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一瞬间而已,似乎离开神庭到邪境,也不过就是去邻家串门而已。似乎一路打杀过来也不过是多走了几步而已。
但律音清楚的知道那不是。
虽然明盈从来没有太过外露的神态表情,但是律音从明盈的种种行为中看出了她对明缺的执着。
自从明缺在魔皇山顶上被冀杨带走之后,明盈的所做作为,似乎都比以前急躁了不少。
明缺这时突然出现,律音觉得有些难过——明盈为什么依然可以这么平静。
明缺缓缓移开明盈的手,对明盈说:
“盈盈,放开他。”
律音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明盈顺从的收回禁咒封神扇,放开冀杨,对明缺说:
“跟我回去。”
明缺动作一滞,然后说:“不。”
律音忽然觉得那种不好的感觉终于成真,她有些悲哀,又有些愤怒,却无能为力。
明盈抓住明缺的手腕,一字一顿的说:“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明缺一根一根的掰开明盈的手指,语气中压抑着颤抖。
“跟我回去!”明盈用力抓住明缺的双手,盯着她的眼睛。
明缺避开明盈的眼神,抽出双手,说:
“盈盈,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明盈问。
明缺没有说话。
这时冀杨已经站起来,拉住明缺,对明盈说:
“因为明缺已经决定要和我在一起。”
“明缺,跟我回去。”明盈依然坚持着说。
明缺忽然扑过去抱住明盈,眼泪滑落下来:
“盈盈,对不起!”
“那就跟我回去。”明盈脸色阴沉的说。
“可我……可我不想与冀杨分开啊!”明缺哭着说。
“为什么!”明盈声音中带着怒气。
明缺低声说:“盈盈,万年前我犯过的错误不能再犯了!我曾经对不起冀杨、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这份感情。但是现在,我已认清本心,不能再无视我对冀杨的感情了!我从来都不是合格的神庭圣主,对不起,我心有杂念,担不起神庭职责了……”
“是他胁迫你?”明盈怒然问。
“不是!”明缺紧紧抱着明盈说,“是我自愿留下的!神庭不能容他,我便跟他走。是我自己的决定!对不起,是我自私了,不能与你们一起担负神庭的职责了!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明盈推开明缺,“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明盈泪流面前,泣不成声。
冀杨抱住明缺,对明盈说:“我对你多番忍让,便是看在明缺的面子上。与你一战是敬你代表神庭。我族与神庭律法皆不严苛,神庭也不是没有圣主结亲之事,你们不同意我与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两族对立的立场。我以在封印留下双眼与一半生魂以作质押,若你能代表神庭正式同意这门亲事,我便可代表邪境与神庭立下永世交好之约。若能和平共处,岂不是比打打杀杀或者冷面以对要好?”
明盈盯着明缺,没有说话。
明缺说:“盈盈,冀杨带我回邪境之后又耗费法力为我重新塑形,这才不能赢你……我……我也不希望看见你们仇敌相对……”
“你当真如此决定了吗?”明盈冷声问。
明缺一顿,然后说:“是,我已经决定了,不后悔。”
“既然不能再担起神庭职责,那便卸下圣主身份。”明盈的声音已经变回冰冷。
“好!我愿意卸下源烁圣主的身份!”明缺说。
“那便交出朔月之光与诸光之源。”明盈双手泛起浅金色的光,禁咒封神扇悄然展开。
冀杨刚想拦住明盈,却被明缺推开:“我既然担不起神庭职责,便无颜承受神庭恩赐。这是我应付出的代价。”
“你……唉……”冀杨垂首叹息。
“盈盈,”明缺说,“你给我的望月之灵,也一并收回吧。”
明盈伸手将禁咒封神扇覆在明缺脸上,浅金色的光芒顺着扇子散开,笼罩明缺全身。
片刻之后,明盈收回禁咒封神扇,说:“望月之灵是我私下送你,便算作是给你的贺礼。龙山镇宇,不要忘了你承诺的约定。”
明缺站在那里,双眼紧闭,全身光芒流转不息。
“我会记得。”冀杨说。
“还有,龙山定宇在赵律音手中放入了一团光,我要你代为收回。”明盈说。
冀杨看向律音。
律音心头一跳,小心上前来,将那团光给冀杨看,并说了龙山定宇的条件。
“我知道了。”冀杨从律音掌心处取出那团银灰色的光。
“朔月之光与诸光之源,便是明缺双眼。”明盈冷冷道。
冀杨惊讶:“什么?怎么会?”
“你们倒是正好般配。”明盈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律音紧紧跟着明盈离开。
周身光芒散去,明缺双腿一软便倒下去,冀杨赶紧抱住明缺,看了一眼明盈离开的方向,抱起明缺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