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一眼瞥到燕燕身后的嫔妃侍女们个个大睁着双眼瞪着自己,小脸又已通红,忙缩回自己的手来,背在了身后。耶律贤哈哈一笑,低头用力吻了吻小花的唇,正要说话,忽见一个妃子从燕燕身后走了出来,跪地拜道:“皇上,臣妾恭贺皇上、贵妃妹妹喜结同心,特有一份好礼献上,请贵妃妹妹笑纳。”
小花见那妃子竟是萧贵妃,不由圆睁着一双大眼瞪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耶律贤见小花不置可否,冷冷哼了一声,摆手道:“罢,不用你费心了。小花喜欢什么,朕自会赏给她,你的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
萧贵妃听了,面如土色,讪讪地站起身,退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小花见她眼眶通红,低头想了想,正揣摩着应该怎么说,忽听燕燕起身笑道:“皇上,臣妾也有一礼想要送给贵妃妹妹,不知道皇上是不是也心疼臣妾,要让臣妾留着自己用?”
左右的辽臣们见皇上无端端对萧妃发脾气,正在一旁坐不住,听见燕燕这样说,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小花见燕燕为自己解围,赶紧笑道:“燕燕,别人的东西我都不敢要,唯独你给我的,便是一个破线头,我也要。”
耶律贤听小花这样说,板着的面孔也松了松,点头道:“燕燕,你也有心。什么好东西,说出来给朕听听,让朕为小花也高兴高兴。”
燕燕微微一笑,对身旁的侍女递了个眼色,便见她们捧上来一斛大如圆石的东珠,恭恭敬敬地放到了辽皇的案头。燕燕见小花两只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些珍珠,不由笑道:“小花,如何?我这份礼应该还拿得出手吧。”
小花从耶律贤怀里一蹦而起,大声叹道:“燕燕,你从哪里弄到这些宝贝的?我长这么大,宫里的好东西也见了不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粒的珍珠,你真不愧是大辽的皇后,果然比我强。”
耶律贤听了,若有所思地看了小花一眼,见小花将一颗珍珠握在手心里细细端详,不由说道:“小花,这又值什么?女真部落年年向辽宫进贡这些玩意。你若喜欢,朕命他们让你先挑。”说完,转头对身旁一位内廷官员摸样的辽人说道:“府里,你记住了,日后无论何人进贡何物,都要先拿到皇贵妃的宫中,只有她挑了,才能给人。”
府里忙起身答应了。贤适在一旁见了,重重哼了一声。耶律贤见他似乎又有话说,赶忙抬头避过他的视线,对着大殿高声道:“德让,朕让你准备的东西呢?快拿上来给朕和小花瞧瞧。”
韩德让从大殿之上一个远远的角落立起身,匆匆向辽皇的宝座前跑了过来。小花从座位上一跃而下,大叫道:“德让哥哥,原来你也在这里。你居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让我好找。”
韩德让微微一笑,朝着燕燕的方向扫了一眼,见燕燕明明看见自己望了过来,却是扭过头去对着身后的嫔妃们说笑,眉宇间便有些黯然。耶律贤见小花拉着韩德让的胳膊,正满心不自在,韩德让已经在辽皇的案头展开了一幅长长的卷轴,俯身拜道:“皇上,你交代给臣办的事情,臣已领着汉官们照着金陵皇宫的样子画了一个出来,请皇上示下。”
耶律贤微微点了点头,对小花笑道:“小花,朕说过要送个好东西给你,那就是为你把金陵的**搬到上京来。你快过来看看,这个是不是和你姐姐们当日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小花走到耶律贤身前微微瞥了一眼,摇头道:“多谢皇上费心。只是为小花这么兴师动众的,也犯不着。更何况那屋子窗户又多门又大,住在里面恐怕也冷得够呛。我今日还和燕燕说,让她随便给我找一间小屋子,让我凑合着住住就行了。”
耶律贤沉着脸望了燕燕一眼。燕燕见了,赶紧站起身来,正要回话,便听小花说道:“皇上,你可不许为难燕燕,这话是我说的,小花本来就不想入宫,住在哪里都一样。”
耶律贤低头不语。小花正自悔失言,忽听耶律贤皱眉道:“德让,既然小花不喜欢,朕命你就按照皇后寝宫的样式,另外在辽宫中给小花盖一座新殿,把门窗都给朕堵死了,一丝风也不许透进来。”
燕燕听了,不由对小花笑着摇了摇头,却听贤适在一旁大声道:“皇上,今日高兴,老臣本来不想说,只是皇上做事也太没分寸,老臣实在是看不下去。皇贵妃本是一介唐女,亡国之奴,岂能和我大辽的皇后相提并论。就算皇上宠爱,妾就是妾。皇上乱了规矩,不是让臣子们耻笑吗?”
小花脸色唰地白了,微微后退了一步,眼眶早已通红。耶律贤气的全身发抖,站起身来大吼道:“贤适,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蛋。朕念在你是父皇的老臣,一直对你容忍三分。你却不知悔改,时时刻刻挑剔朕的不是,越来越狂妄放肆。朕如果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大辽还有君臣吗?来人,把他给朕拖了下去,绑在树上,朕要亲自抽他三十鞭子。”
几个侍卫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将贤适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忽见他像一头狮子一样地猛冲到耶律贤的身前,也是大吼大叫道:“耶律贤,你这个混小子。你做了皇帝没几年,就把你父皇的遗命给忘了吗!当年先皇就是为了一个汉人女子差点断送了大辽,莫非你也要重蹈覆辙?别说几十鞭子,老臣和她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你毁在了这个狐媚女人的手里。”
耶律贤见贤适一把抓住小花的胳膊,劈头就是一记耳光,只觉血都涌上了头顶,大叫一声,飞扑到贤适身前,一拳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贤适鲜血淌了满脸,痛的闷哼了一声,却是不甘示弱,竟是挥舞着膀子,冲上前去和耶律贤扭打了起来。
辽臣们见贤适竟然与皇上打了起来,个个大惊失色,正要上前把他拉开,耶律贤一个过肩摔,已经将贤适重重的身躯啪地放倒在地上,又狠狠踢了他几脚,怒道:“贤适,你不要以为自己当年是大辽第一勇士,就可以把朕怎么样。来人,把他推出去,给朕剁碎了喂狗。日后谁再敢欺君犯上,朕就灭了他九族。”
辽臣们见侍卫们拖了贤适就走,赶紧纷纷跪倒在地上,大声泣道:皇上,皇上,贤适大人只是一时酒后失态,请皇上念在他当年拥立有功,对皇上忠心耿耿,就饶了他的死罪吧。”
耶律贤恨道:“若不是看在他当年拥立有功,朕今日便要将他满门抄斩。他居然敢以下犯上,你们竟还说他忠心耿耿,莫非他日后弑君,你们也要帮着他不成?”
辽臣们听了,一声也不敢再言语。忽见韩德让跪倒在地,高声道:“皇上,贤适虽然罪不容诛,但他当日从叛兵的刀口下将皇上救出,自皇上小时起便一直守护在身旁,这份情谊,又岂是普通的君臣可比。此次虽然是贤适大人的不对,还望皇上念在他有功于社稷,免了死罪,打几百鞭子,责他回家思过吧。”
耶律贤愤懑不已,摇头道:“如果不是朕看在年幼时的情分上,又怎会忍他到今日?这些年,朕说东,他就偏要往西;朕说西,他就偏要往北,自以为劳苦功高,竟将朕也不放在眼里,今天居然还敢当众辱骂殴打贵妃。朕若不杀一儆百,日后还不都反了过来。”
燕燕见地上宗亲大臣们已经跪了一地,耶律贤仍是口口声声要将贤适推出去斩了,忙上前紧紧抱住耶律贤的腿,痛哭道:“皇上,此事全是因臣妾而起,皇上若要处罚,就请处罚臣妾,请皇上看在臣妾已经死去的父亲面上,饶贤适大人一命吧。”
耶律贤挥手想将燕燕推开,不妨他用力过猛,燕燕竟是一头撞在了案几上。韩德让见燕燕晕了过去,咬牙想了一想,正要上前,忽见小花见燕燕受伤,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一把冲上去抱住燕燕,大哭道:“燕燕,燕燕,你怎么啦?你快醒醒,快醒醒。”
一旁的嫔妃侍女见燕燕晕了过去,都已是纷纷围了过来,耶律贤见燕燕额头血流如注,也有一丝歉意,跺了跺脚,正要将燕燕扶了起来,只见小花扑倒在他脚边,痛哭道:“皇上,皇上,你就饶了他们吧。千错万错都是小花的错,要打要骂谁他们的便。我活着也不过是捱命,若谁想要我死,就当是成全我罢了。”
耶律贤听了,一双大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头,忽然重重击打在长案上,将那长案啪地一声击成了两段。辽臣们都吓了一跳,却见耶律贤一步步从宝座上走了下来,神色森然道:“来人,把耶律贤适推出去斩了,首级挂于城墙上。日后谁再敢以下犯上,欺辱贵妃,他便是下场。”
辽臣们见耶律贤面上喜怒不现,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心中都微微打了个寒噤,自知再劝也无用,便垂头退到一旁。燕燕在小花怀里醒了过来,见侍卫们已经将贤适拖出了大殿,忙紧紧拽了小花的衣襟,急道:“小花,你快劝劝皇上,快劝劝皇上。”
小花正在嚎啕大哭,见燕燕着急,赶紧冲上前将侍卫们拦住,自己转身跪倒在地,哽咽道:“皇上,你今天若杀了贤适大人,只怕日后小花在辽宫里更是抬不起头来。请皇上看在小花的份上,这次就饶了贤适大人吧。”
耶律贤眼中精光闪烁,扫了殿中众人一眼,又垂眸凝思了片刻,方才冷冷哼道:“既然贵妃求亲,朕今日便饶了他。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令兵士们拔了他的衣服,狠狠抽他三百鞭子,削了一切爵位官职。耶律休哥此次破宋有功,朕升其为于越,统领南北两院兵马;奚地、喜隐护驾有功,就将贤适所属鞑靼各部平分给他三人,以资奖赏。”
奚地、喜隐听了,不由喜形于色,休哥叹了一声,便见他三个跪倒在地上,叩谢圣恩。辽臣们见贤适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只是暗忖那三百鞭子下去,贤适到底还能不能活着?韩德让见燕燕微微递了个眼色给自己,便趁着耶律贤不备,一个人偷偷溜到军中,却是嘱咐兵士们鞭下留情去了。
耶律贤将小花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挥袍袖已是离了大殿。众人见皇上走了,也无趣起来,略对着休哥、奚地等人说了一番恭贺的话儿,便自散了。兵士们见韩大人求情,虽然一鞭都不敢少,但鞭子上总算减了几分力道。饶是如此,等到贤适被抬回家中,也只剩下了一口气,任是他筋骨坚实,体壮如牛,在炕上也足足养了半年方好。
自此之后,上京无人不知辽皇新宠贵妃,竟是要风给风,要雨给雨。连远在漠北、黑山的部族,也知道贵妃专宠,欲讨辽皇欢心必要献媚贵妃,于是争先恐后改了往日的惯例,纷纷向小花进贡献宝起来,不知不觉之间,便将皇后萧燕燕也比了下去。辽人们见了,都是嗟叹不已,都说如今大辽的**,早已是周妃的天下。
小花自己却是浑然不觉,只是无端端受了场气,一股抑郁之情凝结在心中,宴会回来后又病了一场。耶律贤见了,一是怕朝臣们再啰嗦,二也是和他们赌气,便令小花搬到自己的寝宫中住下,只说皇上住哪里,贵妃就住哪里,竟要在辽宫中与小花做一对平常夫妻。燕燕明知种种不妥之处,见耶律贤还在气头上,也不敢再劝。
这一日,便到了辽宫的新年。小花见耶律贤去了朝堂,一个人对着观音奴闷坐无聊,想着自己病了这么久也没有出宫去转转,便命乳娘抱了观音奴,要去燕燕那里看看她。刚刚转到皇后的寝宫前,便见隆绪和隆庆被几个乳娘领着,正在那里堆雪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