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轰动一时的姬府绑票案,虽还未捉拿到匪徒,但已逐渐平息,渝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热闹。
又是一日黄昏时,在姬府里,几日没有出门的姬怀逸,正端坐在桌前,他脸上没了平时玩世不恭的神情,反而多了一丝凶狠之色。他抬手打开桌上的一个精致木盒,厚厚一叠的银票便跃入眼前,数量之巨,令人咂舌。
一炷香后,在姬府的大门外,即将登上马车的姬怀逸,意味深长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姬府的大门,然后猛地一挥衣袖上了马车,一众配刀仆从立刻紧随其后。
就在姬怀逸前脚刚蹬上马车,一个身影后脚便摸到了姬府后门,他在后门前一阵轻叩,片刻后,门后便传来动静,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借着开门侍女灯笼的光亮,那身影赫然便是“表哥”,他闪身进门,随后木门再次合上,进门后,“表哥”一路轻车熟路直奔一个幽静小院而去,而沿途竟没有一个人影。
“少爷,这次信上又写的什么啊?不会又邀你出城吧?”正在帮羽洗脚的子衣,抬头问道,小脸满是担忧。
“呵呵,别瞎猜了,这次少爷哪也不用去。”看着坚持要伺候自己洗脚的子衣,羽握着一纸书信摇头浅笑。
认真地用干布巾帮羽擦干脚上水渍后,子衣起身端起脚盆,看着身体瘦弱的子衣关门离去,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手里的信其实是姬怀逸刚刚亲手送来的一张房契,同时姬怀逸言语急切地让他尽快离开姬府,并且从现在开始就跟姬府的人疏远开来,包括他在内,而离开姬府的借口和居住之地,他都替羽准备好了,最后他一再交代羽务必相信他,按他所说的去做,但又不讲明缘由便匆匆离去。
对此羽心中十分不解,离不离开姬府对羽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自己已经按爷爷的安排和姬府接上了头,以后也有了稳定的生活来源,只是离开姬府后,还要安排人手替自己出面和姬府打理生意上的事宜,自己是绝不能抛头露面的,因为爷爷信中再三嘱咐,一定要隐姓埋名,不可张扬。而清珞姐,人人都知道是自己的丫环,更何况她一个女儿身,也不方便做抛头露面的事情,可自己一时又没其他人选。羽被些这毫无头绪的事,搞得心烦意乱,“唉!”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仰身躺倒在床上,“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
而此时姬府上,同样心烦意乱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姬府的一家之主姬恒贵,“掳了人而未离去,似乎不像是洛王的人啊,可是不是洛王的人,为何又要再废心机,掳小羽出去?真是为了多要赎金?”喃喃自语的姬恒贵摇头不解,能把持如此庞大的家业,姬恒贵必然不是昏庸之辈,他也早已看出这次绑票的不同寻常之处,许久后,姬恒贵看着书房桌上的烛火,长叹一声,“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月落日出,一夜风平浪静,因为羽对院内丫环们很宽容,更没有什么约束,所以清珞和子衣不但可以随意进出姬府,还可以做一些自己的私事,今天一早,清珞和子衣便在征得羽的同意后,拎着一盒糕点又去看望子衣的爷爷了,而羽由于心中疑团未解,书也看不下去,便出城想寻个清净之地透透气。
清风徐徐,绿叶簌簌,惬意地躺在树丫上的羽,仰望着明媚天空,不知在神游何处,而树下不远处,四名配刀随从静静待立,至从姬府绑票案后,羽出门不但增加了随从,而且他们还都配了兵刃。
“到哪找个可靠之人啊?”躺在树丫上的羽,兀地发出一声叹息。
渝城的西城门口外围,有一片聚集在一起的土房和草棚,因此而得名为草头村,那里是渝城最下等人的栖生之所,除了流浪乞丐,还有竞武场拖出来的身体残缺之人,和妄图凭自己的摸索,强行突破心法失败后的废人,而城中大户人家每有喜丧之事,为博个善名,都会在这里施些粥米,这些人便依此而活。
这两天,羽一直带着丫环在这附近晃悠,只是这次不是他又想当扶危救难的侠士,而是另有所图。
“少爷你的要求能不能低一些,又要相貌堂堂,可以抛头露面,还要诚实可靠,忠心不二,这里哪有啊?”子衣在羽身后颦眉嘀咕。
“好吧,那要求低一些,你可有相中的?”羽转身饶有兴趣地问道。
子衣歪头思索了片刻,气馁地撅嘴道:“好像还是没有唉!”
一旁的清珞莞尔一笑,见羽转头看向自己,知道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便开口道:“少爷,这样貌可以看出来,可这人心得试才行,而且他们都是蓬头污面的落魄人,这样貌实在是......”
“那依清珞姐,该如何从中找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呢?”羽问道。
“少爷若是信得过我,不妨给我十两银子,我去一试,可要是看走眼了,那银子可能就回不来了,不知道少爷舍得不舍得?”清珞笑道。
“我当然是信得过清珞姐的,只要能寻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十两银子不多。”羽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清珞。
子衣着瞪眼,小声惊呼道:“十两银子呢!”眼中十分心疼。
但见清珞接了银票,直奔不远处的一个低矮的土房而去,不一会便又空手而回。“好了,少爷,我们三天后再来,便能知晓结果了。”清珞气定神闲,面带微笑。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当羽和两个丫环再次出现在那片草棚附近时,一名胡子邋渣,衣衫褴褛的男子,一见他们,远远地便开始朝羽的方向大声叫喊“小姐”“小姐”边喊边拖着瘸腿向羽他们快步跑来,羽身后十余步开外的四名随从,立刻靠上前来,清珞向羽颔首示意,羽便向身后挥挥手,“今天我所见之人,除了姬伯父,你们不得对任何人提起。”随从应声远退。
那瘸腿男子气喘吁吁地在距羽五六步之外站定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簪和一个布团,他将布团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张银票,然后将银票和银簪一起递到清珞跟前,清珞不置一言,伸手接过银票和银簪,看了一眼。
“簪子既然买来了,为何银票还是十两?”
莺声入耳,那瘸腿男子急忙低下头去,“那个,那个店家说不要钱,不要钱。”
清珞转身再次向羽点头示意,羽明白这人算是通过了清珞的考验,“清珞姐,那银票归他,簪子就归你了,当是谢礼。”羽对清珞说完,走到那瘸腿男子面前,“愿不愿意为我做事?不但保你锦衣玉食,还可体面做人。”
瘸腿男子飞速地瞄了一眼旁边的清珞,低着头紧张地问道:“不知小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拿着银票先去好好打扮一下,置办一身城中上好的行头,再找个客栈住下,不要再回这个地方,不要让人知道你是这草头村出来的人。”听到这里瘸腿男子脸色先喜后忧,显得犹豫不决。羽知道他犹豫的是什么,“那几个孩童,自然会有人照顾,等你在城中站稳脚跟后,不光可以救济那几个孩童,还可以救济这里所有的人。”瘸腿男子对羽所说狐疑不定,想了半天才微微点头。
羽对他又做了一番交待后,才满意地转身离去,而站在路边,手中捏着银票的瘸腿男子,默默注视清珞一行人离去的身影,眼神恍惚,冷不丁被清珞搀着小手的子衣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向他,瘸腿男子心下一虚,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一拐一瘸地往自己草棚走去。
“清珞姐,他一直盯着你看呢。”子衣回过头来,仰头嘟嘴对清珞说道,似乎不甚喜欢那瘸腿男子。
清珞低头对子衣淡然一笑,握紧子衣的小手,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羽,轻声说道:“跟紧少爷。”
三天前,清珞回到小院后,便将自己这两天打听到的消息,和考验的办法向羽细细阐述了一遍,那瘸腿男子叫三瘸子,无名无姓,更无家人,他是二十多年前,一个流浪乞丐在路边捡到弃婴,因天生有腿疾而被家人遗弃,那孑然一身的流浪乞丐便收了他为养子,也算是有了后,十多年后那流浪乞丐在一个暴风雨夜撒手归天,三瘸子便继承了他唯一的家产,一个到处漏风的土墙草棚,而附近的人之所以称他为三瘸子,那便是因为他住的草棚排在路口第三间,此后他依靠在山上捡些柴来卖钱,饥一顿饱一顿地勉强度日,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还在用微薄的收入救济附近几个无依无靠的孩童,清珞想来这人心性定然不坏,便给他十两银子,让他去一趟附近小城的银楼,买一只银簪回来,约定三天后再来拿银簪,付工钱,而这三天时间足够他带着对他而言是一笔数目不菲的银票远走高飞,羽这边则提前让人去那银楼做了一些交待,今天看来这人果然是憨厚老实的忠孝之人,可以托以重任,但还要让人好好教导,尽快适应他的新身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