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于向北回来那天起,杏花就一直盼着这个四哥把自己从苦海中拯救出来,可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于向北就好像从不曾发生过妹妹求助的事情一样,人家该干啥干啥,就是不搭理这茬事。
正像那句话所说的,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杏花母女从最开始的吓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觉,到能够浅浅入眠,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从浅浅入眠,到吵醒就睡,只用了一个多星期。
之后,那三只野兽就没用了。当然也不能说没用,小慢慢就很喜欢,她已经盼着去西屋睡,盼了好久了。终于,小慢慢最美好的时光到来了,第一天从一群毛茸茸环绕的被窝醒来,她都不想起床了。
然后,杏花的凄惨日子又来了,这次素绢到时没吓她,这次是练嘴,她让慢慢教杏花和妞妞三百千弟子规声律启蒙等蒙学经典,不要求她们会写会认懂意思,只要求她们会念,这些读物都朗朗上口,素绢认为这有利于杏花练嘴皮子。
母女同堂当学生,老师还是个三寸丁,杏花的羞耻感简直要破表了。但是,没有最羞耻,只有更羞耻。杏花和妞妞先是跟着慢慢念三字经,念不顺溜,小老师的小教鞭啪就打上去了。当然挨打的大多是杏花,虽然不疼,但是,当着闺女的面,被小侄女打手心,还要罚站,杏花羞耻的恨不得把脑袋埋土里面。打完手心,小老师还要说:“姑姑,你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还比不上妞妞呢!下次不许结巴了,来跟我念······”这还不算最羞耻的,四嫂和四哥旁观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那才叫一个羞耻呢!当然,还有更更羞耻的,那就是丫丫跟着一块上课的时候,以前,不管怎么丢脸,那都是在自己人面前,可是把脸丢到丫丫面前,那就有点那啥了。一开始杏花是受不了的,但是习惯之后也就那样了。
其实杏花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素绢安排的,还是一样的道理,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而人的羞耻感是有度的,突破之后,也就那样的。后面,素绢还安排了段青梅旁观呢!不过现在是冬天,因为高家的宝贝儿子,段青梅出不来而已。不过没关系,总有春暖花开的时候,杏花是免不了要走这一遭的。反正练嘴练胆是一个长期的活,素绢不着急。
练嘴的过程中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慢慢,慢慢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这些蒙学经典,她早就会背了,让她领着两个目不识丁的人反复地读这个,还真有点难为小姑娘。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素绢许诺了很多好处,吃的喝的玩的,无所不包,后来是慢慢喜欢上了挥舞小教鞭的感觉,才不再和妈妈讲条件了呢!不仅如此,小姑娘还有点嫌弃每天两个小时的教学时间不够,强烈要求加时间,不过被素绢镇压了,还借此取消了小姑娘以后再讲条件的权利,不过在小慢慢的强烈抗议下,前面素绢答应的条件保留下来了。
悠悠然,日子又到了腊月。
年根底下的时候,魏长庚回来了,本来志得意满而归,刚到军营就被泼了好几盆冷水,先是周政委找他谈媳妇儿孩子的问题,然后是于向北找他交流媳妇孩子的问题,再然后是三营教导员找他暗示媳妇儿孩子的问题,最后是连级军官找他解释媳妇儿孩子的问题。
魏长庚一下子被打蒙了,憋了一肚子火气,气冲冲地就回家了。
“老魏,你回来啦!”正在吃晚饭时,赵莲花听到外面又脚步声,掀开门帘一看,发现自家男人回来了,她心里是既高兴又不安。不过自己男人这个点儿回来,肯定是没吃饭,赵莲花连忙拿碗盛饭,幸好晚饭时腾的馒头多,多一个人也不怕,“饿了吧!赶紧吃饭,不烫不凉吃着正好。”
外出半年,刚到家媳妇儿就嘘寒问暖的,魏长庚感觉挺熨帖的,但是,想到自己不在时,媳妇儿办的事儿,他就有点不是滋味。但是吃饭时间,并不是解决事情的好时机,他就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饭。
饭后,趁着赵莲花刷锅的时间,魏长庚把大蛋和臭蛋叫到一边问话。
“老大,能给我说说,我走这半年,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吗?”魏长庚和颜悦色的问道,对于这个憨厚正直的大儿子,他是非常看重的,本想着把他带在身边多教一些东西,可是一直也没有时间。
“爹,你能不能,能不能······”知子莫若父,可知父也莫若子,老爹这表情,肯定是已经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了,大蛋很清楚自己爹的脾气,所以他有点踟蹰,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因为他是为二弟求情的。
“大蛋,如果你要是想求情的话,那就不要说了,”魏长庚摆了摆手,这个儿子还是太憨厚了,如果不改的话,以后从军会吃亏的。
“爹,可是,可是娘会舍不得二蛋走的,”大蛋神色有点着急,老爹这么说,肯定是心里已经又决定了。
“大蛋,我记得我给你们都说过,为什么要送二蛋回老家的,”魏长庚的态度温和,但是却不容置疑,现在二蛋的危害已经慢慢凸显了,他必须快刀斩乱麻,不然的话,被孤立的大蛋和臭蛋,在军属区不会结交到任何人脉,这与他把家人接来的初衷有违。
“知道,”大蛋讷讷,可是不在爹娘身边,二蛋就太可怜了。
“大蛋,还记着爹为什么要接你们来驻地吗?”魏长庚打算借机教导自己的儿子一番。
“记得,农村孩子没有多少出路,有爹你在部队,从军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孩子小时候的交情最真挚,爹希望我们在军属区能多交一些好朋友。”大蛋记得很清楚,虽然有些事情他还不是太理解,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妨碍。
魏长庚欣慰的点了点头,他就怕老大和二蛋一样不受教,其他的都没关系,他可以慢慢引导,反正孩子不算大,“那你有交到几个朋友。”
大蛋的头低的更低了,“原来有几个,现在一个也没有了。”说话的声音非常小,生怕老爹责怪。
“那你知不知道其他的孩子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和臭蛋玩儿吗?”魏长庚不紧不慢地推进谈话的内容。
“大人们怕他们的孩子跟着我和臭蛋学坏,”大蛋背地里有听到,可是他和臭蛋不是坏孩子,也从没做过坏事,他有点不理解,那些大人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出了儿子的疑惑,魏长庚解释道:“那是因为二蛋做坏事了,你们和二蛋是兄弟,他们认为你们也可能跟着学坏,所以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跟你玩儿。另外,这次二蛋做坏事之后受伤了,你娘不反省自己儿子的错,反而一味地责怪别人,他们也怕自己的孩子和你们玩时,再出二蛋这样的事,所以他们宁愿自己的孩子不和你们玩,不沾惹这样的麻烦。”
原来是这样啊!大蛋越听越沮丧,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选择的,爹不能选择娘不能选择兄弟也不能选择。
“老魏!”因为心中有事,赵莲花今天刷锅非常快,来到屋里之后,就发现二蛋在西屋坐卧不安,而男人拉着另外两个儿子在卧室谈话,所以她就站在客厅里的门外面听,听到这里时她忍不住出声了,因为二蛋而变得混沌的心思,有了一丝清明。
“莲花,你也过来听,”魏长庚招手,虽然媳妇儿做了糊涂事,但是怜子之心,也算情有可原,毕竟媳妇儿农村出身,见识本就浅薄,就算有自己时时刻刻的教导,无奈时间还是太短,还是无法弥补她的短板,如果不掰开揉碎了给她说明白,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的危害。
“老魏,我没有想到这些,真的,你相信我!”赵莲花悔恨的无以复加,二蛋是她儿子,可是大蛋和臭蛋也是她儿子。
“我知道,”魏长庚拍了拍赵莲花的手背,安抚道,瑕不掩瑜,自己也要看到媳妇儿身上的长处,不然这夫妻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毕竟合乎男人心意的好妻子,都是男人自己调教的。“好了,我们长话短说,不能把二蛋一个人抛在一边太久了。”把二蛋排除在他们之外,二蛋会对这个家没有归属感的。“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的意见是先把二蛋送回老家,不能影响大蛋和臭蛋,等到这边的影响消除的时候,再考虑把他接回来的事,这段时间里,莲花你辛苦点多回去几次,看看他。”
送二蛋回老家是魏长庚权衡利弊的结果,虽然看起来有点无情,但是,也算是为二蛋考虑。既然二蛋已经绝了从军这条路,那么留在驻地就没有多大的意义,还是回老家上学,发展自己的人脉关系的好,不论是务农还是做工,留在这里,对二蛋一点忙也帮不上。至于上大学,那个年代已经取消了高考,请恕魏长庚看不到上学的出路。
沉默良久,赵莲花终于答应了魏长庚的建议,除了要求多给二蛋生活费以外,就没有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