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九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若没有完全的准备,我怎会和你轻易动手?屠某虽然自信杀你不难,但此次要将你活捉,却要费些功夫。”
小盘心中转冷,他终于知道。原来今天这群太平教徒,目标根本不是傅清尘。傅清尘只是一个诱饵,只为引自己上钩。
屠九微笑看着从阴影走出来的人。此人来的无声无息。身形极为枯瘦,似根本没有血肉。眼处更是缠着一块黑布,也不知是失明所至,还是另有原因。
小盘看着此人,沉声道:“谈应!你竟然还敢踏入扈都!不怕我师尊杀你,清理门户?”
来人一手扯着长索,闻言冷笑道:“秦道人若是在这里,我定让他含恨而归。”
说道“秦道人”三字,便隐藏不住无穷的杀意。
小盘暗运龙门真气,试图挣脱捆手长锁。可气劲刚刚提起,就被锁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力,抽离出去,竟使不出半分力气。
“我如今模样,便是拜秦道人所赐。他毁我道基,夺我光明。此仇此恨,穷尽毕生也难干熄。”
谈应扯动长锁,牵的小盘打了一个踉跄,他似有了无穷快意,大笑道:“秦道人没有想到,当日我被逐出龙门。本心灰意冷,谁知天无绝人之路。让我另有机缘。非但重铸根基,更学得一门奇术。小盘,你是否感到周身气力正被吸走?”
小盘感到自己越来越虚弱,可心中却冷静到了极致。
他冷笑道:“师尊为何要将你驱逐出龙门,你至今还没有反省。因为你走错了路。可惜你直至今日,尚未醒悟。尚沉迷于旁门左道之中。”
“旁门左道?”
谈应哈哈大笑道:“旁门左道,不也是道?小盘,我最讨厌你们师徒的就是这一点。像来自诩道门正宗。可你们凭什么自认正宗!”
小盘冷笑道:“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连脸都不敢漏出来。哪还像我道门中人。”
谈应带着面具,极为丑陋,仿佛地狱众生相中的恶鬼。
谈应尖锐道:“多说无用。小盘,你现在已经落入了我的手里,滋味怎么样?”
小盘哈哈笑道:“简直快活极了,你想要拿道爷怎样?”
谈应脸上露出一丝阴沉,说道:“快活吧。珍惜你为时不多的时间吧。”
他手一抖,小盘立刻被拉了一个踉跄,谈应嘴里露出阴测测的笑声:“你体内的龙门真气,如今还剩下几何?”
小盘脸上装作无事,实际上自己知道,他很快就要被废掉了。
龙门真气,一得永得。却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完全被抽离了出去。
沿着这条锁链,缓缓的流入他谈应的体内。
小盘不笑了,他沉声道:“是你搞的鬼?”
谈应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滋味不错吧?先让你品尝一下。总有一天,我要秦道人也尝尝这般滋味。”
小盘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想对他师尊出手。
小盘说道:“你这些小把戏对我或许还有效,换做师尊来,你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谈应淡然道:“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了。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的。”
见小盘没有做声,谈应嘿然道:“你在拖延时间。你以为白清水会来救你?”
小盘心中一沉,他的确是在拖延时间。
只要白师叔脱出包围,想要救自己离开,并非难事。
可现在……
小盘目光一凝,说道:“你们……”
屠九阴测测的收起了得胜钩,说道:“今夜大费周章,设计了一出好局。为的可不只是你一个。我们太平教要的是你,至于白清水……嘿。”
屠九没有多说,小盘却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难道白清水和太平教达成了什么合作?
若真是如此,南宗道门,只怕要变天了!
……
……
傅清尘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师父刚刚羽化,就有人想要收他为徒。
而这个人,还是让天下道者敬仰的南方道主。
白清水充满智慧的目光看着傅清尘,等待着他的回答。
傅清尘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师叔,我……”
“人生在世,不慧则痴。”
白清水打断傅清尘的话,说道:“清尘你需想清楚。如果你继续留在扈都,终究是要被抓回去。北宗龙门,像来以律戒为重。你师父之死,虽非你本意。但以俗人看来,却是伤在你手。你若回白云观,只有死路一条。”
傅清尘眼露茫然。
白清水说的没错,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龙门的戒律。
弑师大罪,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可饶恕大罪,绝无转圜的余地。
更何况,根本没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
“死路……那便是死路吧。师父阳寿未尽,就离开世间,仙宫楼台,想来寂静冷清,我……”傅清尘倒没觉得死亡是一处难以跨越的高山,心灰意冷之下,却也没有几分求生的意志。
白清水蓦然喝道:“荒唐!难道你师父之仇,你也不报了吗?”
白清水一声大喝,如天鼓雷音。
傅清尘脑中轰的一声炸开。
“对,我还不能死……师父他……”
傅清尘精神一震,抬起头说道:“师叔!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看着傅清尘期待的目光,白清水淡然道:“我的确知道来龙去脉。但此时却不能对你详说……你莫要这般看我。因为以你现在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休谈报仇。连保命都难。”
傅清尘跪倒在地,叩拜道:“求师叔传我道法。”
白清水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再费些口舌,谁知傅清尘干净利落的跪倒在他的面前。
白清水点头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一入我南宗,你便不再是龙门传人。”
傅清尘浑身轻颤,慢慢的叩拜下去,低声道:“是。弟子明白。”
白清水哈哈大笑一声,一把拉起傅清尘,竟是根本不管与弯刀缠斗的太平教徒,飘然离去。
他此行本来就是为道种而来,其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
……
“你是谁!”
巫女河畔,清风遭到了此生最大的危机。
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如此可怖的危机感。
更何况,带给他这种感觉的人,竟然还是一个女人。
她打着一把伞,遮着头顶上的月光,却遮不住伞下那一双无情的目光。
“我是谁……”
女人微笑道:“公子今日便要做土,又何必要知道?”
清风眉头一皱,问道:“那你认得我?”
女人淡然道:“不认得。”
清风冷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一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莫名其妙的拦路杀人。”
女人叹道:“若非情非得已,我怎忍心见公子去死。只可惜……哎,我总是如此心软。若公子现在离开,我便饶你一命。”
不等清风开口,女人柔声道:“公子莫要轻拂美意。”
清风冷冷的看着她,似对她这般弄姿根本没有看在眼中。
他要过河,不过河,又怎会完成与罗谦的约定?
清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女人长长叹息一声:“我名左薇,公子死后,莫要忘记这个名字啊。”
话音一落,手中的阳伞一转。
便如旋转的月轮,夺命而来。